第五章 我剪的刘海，你看
难得秋日放晴，又正好是每周一节的体育课，下午第二节的英语课一打“解放铃”，同学们就争先恐后奔向操场。正式上课之前都会由体育委员领着全班同学进行热身活动：放松脖子、体转运动、弓步压腿......兮兮大迈一步左脚，合着体育委员的口令，“一二三四~五六七八~”，隐隐约约有感觉“一股暖流”，接下的热身运动里，兮兮下意识把动作收着。应该没有人不喜欢体育课的，那些闷头读书的学霸也享受室外照照太阳呼吸新鲜空气的感觉，校园的金桂飘香、银杏落叶，体育老师又总是释放学生的天性，让他们野马脱缰般地在操场疯跑。
早自习后的第一节课是历史，课堂开始之前老师起一声：“上课”，班长喊一句：“起立”，全班同学站起来鞠躬道一声：“老师好！”兮兮起身鞠躬一瞬间，又是一股“暖流”霎时浸开。这堂课讲的是1840鸦片战争，气愤、心痛、煎熬还尴尬，硬着头皮坚持到了40分钟后。兮兮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原位呼喊：
“邱诗”兮兮的声音有点小，邱诗心无旁骛地做作业。
“邱诗”兮兮再一次呼叫她，还是没能吸引到她的注意。
“诗诗”兮兮大声地喊了一声，邱诗转过身看见兮兮招手示意，她一脸懵逼地走过去。
“我...我...我来姨妈了”
“啊？肚子痛吗？”
“倒不痛，但有点难受，我想回寝室，情况紧急...”兮兮向邱诗使了个一言难尽的眼神。
“好，你回201休息吧，我帮你向老王请假”
兮兮做好心理建设后小心翼翼地起身离开座位，全身都显得僵硬。幸好今天穿的是深色裤子，她还下意识的低头瞟一眼自己的坐凳，好像咖啡色的漆面有两块不显眼的印记。
兮兮回寝室洗换完后，全身疲软的瘫在床上，下铺的星月也在，病恹恹的应该是感冒了。
“你今天怎么样？是感冒了吗？”兮兮主动关心起来。
“嗯~”或许是生病的缘故，星月比平时要温柔许多。兮兮察觉到下铺的她友善起来，开始大胆地探头，她趴到床边护栏：“昨天那个是你妈妈对吧？就下课后来教室找你的那个”
“嗯，她来给我送生活费和衣服”
“你妈妈真好，大老远的跑来给你送东西”
“那个女人就是管得多，明明可以把钱叫老王转交我，她却非要亲自跑一趟”
“你是家里的独生女吗？”
“嗯”
“所以咯，她不宠你她宠谁呀！”
“呵，那个女人就是自私，她要是宠我她就不应该和我爸离婚，她就不应该带着我来重庆，她就不应该干涉我的人生...”星月一肚子的怨气发泄出来，听得兮兮震惊不已。
“啊？对不起啊，我不该问你这些家事的”
“那个女人，就是强势，一点看不顺眼的事情就暴脾气，我爸也挺好的，可她就是和他过不下去，我小学的时候，他们要离婚，我哭着求着也没能改变结局，他们离婚后，她不让我爸看我，带着我来了重庆，我真搞不明白，我就像她的附属品，没有任何价值”
“星月，你不要这样想，你妈妈就是太爱你了”
“呵，我从来都不属于她，等我以出去了，我就去找我爸”，就这样，上下床的两个人，话匣子打开，关不住了。
兮兮近来感觉身后经常有目光密切地注视着，按常理来说，后排“熙熙攘攘，各有天地”，不存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奇葩”呀，哦，除了斯文娘腔的布灵同学。即便这样分析，兮兮也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她开始“暗中观察”。星月后座的布灵，浓密细长的刘海丝丝缕缕的挡着黑框眼镜，消瘦的脸庞好像撑不起厚重的头发以及厚厚镜片的眼镜，消瘦的身体也撑不起黑黄格子的衬衣，微躬的背驼下来，他总是长时间地望着星月的背影发呆，时不时神神秘秘在自己的本子上写写画画，他敏感星月的一举一动，星月的每一次起身，他都不知所措，星月有时不经意向后转，布灵都慌慌张张赶忙“躲避”，每一次从前往后传递作业，布灵都脸红心跳地接过星月手里的本子。兮兮好像发现了天大的秘密。
周五的晚自习，兮兮旁边的座位一如往常地空出来，学校每周五晚上都组织全体教职工开会，每次星月都逃课不来上周五晚自习，班长都对这个“老油条”纵其自然了。
“人各有志啊同学们，宝贵的学习时光白白浪费了，可惜呀”老王突然推门而入，喳闹的教室霎时安静下来。
“我简直是震惊，整层楼的高一班级，就数我们高一三班最闹，我们这个教室位置特殊，下面就是教师办公室，你们的胆子也不要太大了，我老王的脸也还是要的嘛”
突然被“破坏”的周五晚自习，一下子紧张起来
“怎么样，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去开会对吧，我是值周老师，看到我们班这个情况，痛心啊”老王更加严肃起来，他在教室里转悠，转到兮兮旁边，星月的空位在班级里显得格外“刺眼”
“这个女娃子，吴星月，哼，我看她是无纪律，无良心，她的妈隔三差五的给我说喊我好好管管她，你们看，我一不来她就溜了，简直不是个女生，不听人话”星月的事点燃了老王的火药桶，他在班上大发雷霆，说是明早放假的时候不让星月走，要她请家长。
周六的早上照常要教室集中，让老王清点好人数、强调了安全事项后再解散回家，昨晚星月逃课的事情老王耿耿于怀，他本来今天要好好教育一番吴星月，但他发现星月今早依旧不来。老王气不打一处来，他马上给星月的妈妈打电话。
星月是再也没有来的。兮兮手边的座位空了，布灵还是常常发呆，但他不再写写画画，眼神被更厚更长的刘海遮得黯淡，老王也没详情交代，只有八卦的女同学在议论，说是老王态度强烈害星月退了学，更逆反老王了。兮兮不这么认为，她宁愿相信月找到了心心念念的爸爸。
时光里的事情都有个热度：小卖部刚上新的某款零食大受追捧，会快速卖到断货脱销，等再到货就不那么受欢迎了；刚学完的知识点会被老师大量的配套练习强化巩固，等学到下一个知识点也还是会淡忘；开学初识的生疏也渐渐消逝，天气转凉送来了期中考试。十二月伊始，一个新的点，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了，兮兮考得还算幸运，她和邱诗的排名比较接近。老王要根据排名调座位，周一的晚上，全班的同学在教室外闹闹嚷嚷，老王高高站在教室的讲台上，拿着排名表依次叫同学进去选座。成绩好的学霸都喜欢中间排稍前的位置，仿佛那是整间教室“风水最好，价格最贵”的地段，老王欣慰地望着。名次一个个往后来，兮兮再三嘱咐诗诗要给她留一个身边的座位，她期待她们成为同桌更加形影不离。看着是诗诗走进教室，她也紧随其后趴在门口张望：教室里差不多的“好地段”都已经被人选择，诗诗把望了所有空位，她走到第二排坐下，兮兮眉头一紧；诗诗摇摇头起身，她往后排走去，在学霸排的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把三个人连在一起的横排中间位置空了出来，从兮兮门口这个角度看不到空位旁边的位置坐了谁，只看到后来有几个选座位的同学想选择那个空位都被诗诗一一拒绝。
“孙兮兮”，老王终于叫到了她的名字，兮兮克制住心里的喜悦快步走向空位，呀，位置旁边坐着周临。兮兮一瞬间脸红心跳，一只小鹿上蹿下跳，就要蹦出来了，她不敢看左边位置的周临，更不敢开口对他说话，她简直太喜欢这个安排了，一直望着诗诗傻乐。
许是冬天到来天气变冷的缘故，这一阵，班上女生突然流行起了短发和刘海。这天，一早就是艳阳，虽是早冬也无比温暖，周临一身牛仔进了教室，穿过讲台和过道，坐到自己位置，坐到兮兮身边，那么安静，那么自然，兮兮反倒不自然了，小鹿又开始在心里撞，撞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周末放假回家是比以往更加让人高兴的事，周六是兮兮生日，虽然家里人从来不会在过生日的时候买生日蛋糕，但兮兮很喜欢妈妈的“生日套餐”，松软的羊肉糯米饭、家常的土豆片腊肉、麻辣的芋儿鸡、飘香的油炸酥肉...还有一锅鲜美的老鸭汤，兮兮在颠簸的回家路上浮想联翩。席间，热乎的菜肴驱散冬日的寒冷，热气像幸福一样洋溢起来，妈妈问兮兮：“16岁的姑娘，你有什么愿望？给现在的自己有什么规划？”“妈，我想剪个短发，从头开始，以后要好好学习啦”。兮兮没想到妈妈竟爽快答应了，下午和她一起去了理发店。其实兮兮更多的是想剪一个刘海，她希望，尝试一个新的发型，改变一成不变的样子，能被他看到。
返校的那个下午，兮兮一直待在寝室，201的伙伴都夸她新剪的齐刘海好看，说她可爱，终于拥有了和诗诗同款的姐妹刘海。纵然内心雀跃也迟迟不敢去教室，在寝室磨叽到晚自习快要上课才和诗诗一起出门。跨过教室门的那一刻，一阵目光汇集过来，闹嚷的气氛突然安静几秒下来，尴尬，又点想笑，兮兮拉紧诗诗强装镇定地走向座位，目光搜寻着心心念念的周临，那男孩一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又紧张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