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菱不愧是秀才家读书识字的出身,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字字如刀斩在钟家人的心头上,硬是将钟家人书香门第的脸皮刮掉了一层。
院子里的人都觉得脸上发烧,不少明事理的少爷小姐们都不觉羞惭的低下头。
苏氏脸上一僵,张了张嘴,定在那里。
钟红玉咬住唇,目光复杂的看着钟子铭。
两个粗实婆子死死按着他的肩旁,他弯着腰,伸着脖子,怔怔的看着奶娘,眼珠子红通通的闪着光泽。
对傻子而言,或许奶娘才是他最亲的人吧?
念夏梗着脖子,一脸认同的看着爬在地上,扬着头,大声控诉的奶娘,眼泪止不住的流。
正和张太医拱手寒暄的钟永年听了,气得脸皮涨红,他惭愧的对张太医一拱手,转过身来,疾走两步,指着地上的沈幼菱,厉声呵斥道:
“住口!你这贱婢,竟敢如此羞辱钟家?来人,把她拖出去,给我重打五十大板!”
后面的老太太气得手足乱顿,脸颊潮红,指着沈幼菱恨声骂道:
“狠狠打,打死这个贱人。”
说话间,就有两个婆子跑上去,就要拖走地上的沈幼菱。
“住手!”
张太医看不过眼了,生出手扬声喝了一声。
“老太太,钟三爷,可否听老朽一言呢?”
他知道奶娘在傻子心目的地位,而傻子还是一个念情的人。
今天他出手帮一帮,他必然会有回报。
老太太眉头一皱,心中略有些不快。
她对张太医对傻子过分热络有些不解,瞧他的样子只怕是站在傻子那一边的。
若是等下提出过分的请求,那就让人为难了。
毕竟他的身份在哪里摆着呢!
钟永年怔了一下,也不好拒绝,只得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老太医有话但请讲!”
“呵呵!”
张太医先是撸着胡须笑了一下,方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按理说这是你们的家事,老朽不应插言,可救人的事发生在我府上,这位钟少爷救的还是我的病人,因此老朽也就不算是不相干的人了。”
钟永年抿着唇,点点头。
“当时这位钟少爷救完人之后,当时就带着人离开了,的确没有和那位刺史公子说过话,何谈勾结,指使?呵呵!这点老朽还是可以保证的。”
张太医一脸正色,语气诚恳的谈道。
“呵呵!老太医,您说的话我们自然是相信,只是听起来有些不合常理,我想问问张太医,他救人之时,知不知那病人的身份?”
秦氏捏着丝帕掩住唇,轻笑了一下,一脸不信的问道。
“这…知道的…”
张太医怔了一下,点头答道。
“呵呵!他既然知道救的是刺史公子,又焉能不求回报?即便他高风亮节不求回报,但就这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可能吗?”
秦氏说着捏着丝帕捂着鼻子笑起来,眉梢眼角俱都透着讥讽之意。
这是笑话张太医为了给傻子说情,连常识就不讲了。
钟永年也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盯着张太医。
老太太挑着眉梢,撇着嘴,哼了一声。
苏氏听到这里也是拧着眉头,眸子里充满了迷惑之色。
若是傻子没有联系刺史公子,缘何那花花太岁会逼着钟宽和钟容亲自到渣子胡同道歉?
这一番做作,不就是为了给他出气吗?
张太医听了一点不慌,捏着胡须,低着头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地上的念夏,故意问道:
“念夏,你来给大家说说,你和你们家少爷当时为什么一句话不说的就走了呀?”
“那是因为少爷的新家被人砸了…”
念夏红肿的眼珠子瞪着溜圆,一脸愤怒的吼道。
“那又是被谁砸了呀?”
张太医笑眯眯的继续问道。
后面的钟宽钟容听到这里脸色“唰”得一下变了,俩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挤到人群后面去。
苏氏神情也变了,眉宇之间升起一团怒火,瞪大了眼睛盯着念夏。
“被…宽少爷和容少爷砸的…”
念夏满脸恨意的从牙齿缝蹦出他们的名字。
“……”
全场一片寂静。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人群,看到钟宽钟容躲闪的目光后,那里还能不明白念夏说的是实情。
苏氏柳眉倒竖,双眼喷火的瞪着躲躲闪闪的钟宽和钟容。
欺人太甚,傻子就是赶出去了,也还是我苏芸倩的儿子。
我就是在厌恶他,也不会容忍别人作践他。
秦氏,李氏一脸愕然,瞪了一眼念夏之后,转头看向他们的儿子时,脸色变了。
这俩混小子还真干了?
老太太拧起苍眉,阴沉沉的眸子狐疑的扫了一眼两个孙子。
两个蠢货,干这种事怎么能亲自动手呢?
钟永年瞪着儿子钟容,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双手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档子事,我还以为真是傻子无缘无故打人。
张太医笑了一下,朗声道:
“当时钟少爷听说家被砸了之后,当即匆匆忙忙的领着人回去了,那刺史小公子醒来后,向老朽打听救命恩人的情况,老朽只是据实已告,并没有刻意的意思,那刺史小公子听后….咳咳…”
说到这里,张太医假装嗓子痒,咳嗽了两声。
“那刺史小公子拍着手叫道:他来替钟少爷报这个仇,随即扬长而去。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你们大家应该都很熟悉了。这就是我所知道的情况…”
“当时奴婢和少爷回到渣子胡同之后,我们都想回府找夫人告状,可是少爷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整理院子,因为他知道他是被赶出府的,没有人会为他出头的...呜呜...”
念夏说到这里泣不成声,看也不看苏氏难堪的脸,自顾自说道:
“后来那刺史公子坐着马车来了,少爷和我们也只当他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特意来感谢的。
并没有想到他把宽少爷和容少爷也带来了。
他们来渣子胡同赔礼道歉,跟少爷有什么关系?
你们凭什么拿我们少爷治罪?
你们就是欺负少爷没人护着。
欺负少爷口不能言...呜呜...你们这些坏蛋.....呜呜...”
念夏说到最后,泣不成声,语不成调,歪到在地上嚎啕大哭。
“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呵呵…好得很呀!…老三,二弟妹,三弟妹,你们可还真是教养出了一个好儿子呀!今后钟府的家声,我看都要靠宽哥儿,容哥儿来支撑了…”
苏氏脸色铁青的能滴下水来,清亮的眸子闪着灼灼寒光,一脸狠厉的冷笑道。
“大伯娘…我们不是故意的…”
“逆子…你还有脸说…给我跪下…”
钟永年一张脸立刻变成猪肝色,怒气冲冲的跑过去,冲着钟容抬手就是一个嘴巴子,并厉声呵斥道。
“还有你,跪下!”
在钟永年的暴怒之下,钟宽,钟容俩人脸色刷白,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秦氏和李氏抓紧了丝帕,一脸焦急的脸色看着这一幕,也不敢阻拦。
“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永年双眼喷火,怒视着钟容的头顶,咆哮道。
钟宽钟容低着头,皱着眉咬唇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