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震天响的耳光突如其来,当即打得墨白晕头转向。耳边是个掌事嬷嬷的唾骂:“没眼力见的下贱东西,蓝贵妃问你话呢,老实回答!”
“小的墨白,惊了蓝贵妃,罪该万死!”墨白老实巴交地磕头告罪。
她心里默默翻起白眼,假模假样,我是谁你会不知?摆明了看夙离待见她,这个深宫寂寞冷的蓝贵妃醋意大发,来个请君入瓮。一来看看她到底哪里特别,二来试探她在夙离心中位置。若夙离不在乎她就顺手砍了,夙离若在乎她更得严惩。
今日,她怕是要折这了……
“墨白?”蓝贵妃漫不经心,“可是在西月宫当差的墨白?”
墨白叩首未起,匍匐在地,“回蓝贵妃的话,小的愚笨,已被爵爷发配至七品阁了。”
“哦?”蓝贵妃故作惊诧,“爵爷用够的人一向不都发配辛者库或是黄泉路吗?”
“牧忠待见他的吃食。”夙离语气淡淡。
蓝贵妃娇笑一声,纤手抚上夙离的,“爵爷可真真心善。”
“……”墨白无言,您在逗我玩呢?
“既是牧忠待见,那便留着吧。”蓝贵妃慵懒地躺回贵妃榻上,牵着夙离的手按在纤颈,笑吟吟望着夙离,“死罪免了,赏些鞭子吧。”
“娘娘做主便好。”后者面无波澜揉捏起蓝贵妃的纤细腰肢,黑眸深不见底。
“噼噼啪啪……”
大雨顺天而下。
鞭笞皮肉的闷响,夹杂着婉转娇软的嗔笑,自峰尚亭霍然而起,此起彼伏,刺耳狰狞——
墨白被吊于廊下,遍体血痕纵横交错,紧咬的下唇亦是血迹斑斓。咸汗水淅淅沥沥渗透血淋淋伤口,如蚕食般不断刺扎着绷紧的神经,撕心裂肺。蓝贵妃没说具体数目,这顿打就要视她心情喊停。
一旁侍者皆是作壁上观,唯独古南急如热锅蚂蚁,怎奈人微言轻。而夙离自始至终没抬眼,形同陌路。
“哟,还是个硬骨头。”蓝贵妃侧过身子,用手撑着头,勾唇讥讽:“看来是罚轻了,墨公公根本不放眼里。”
吊着一口气,墨白绵软无力:“小的是怕……怕惊着了娘娘。”
“啧啧啧,还是个嘴甜的……”似笑非笑,蓝贵妃陡然变脸,杏眼怒瞪:“牙尖嘴利!来人,给我拔了他舌头!”
“是!”
两个太监动作麻利,还未等墨白反应过来,火红铁钳已明晃晃骤然而出。她瞳孔瞬间放大,心脏咚咚咚撞击着胸口,浑身汗毛都炸裂开来。
“张嘴!”
掌事嬷嬷一把就掐住墨白下巴,指甲毫不留情嵌入皮肉,咬牙发狠要扒开她嘴,“下贱东西,你给我张嘴,张嘴——”
墨白……
古南双拳紧攥,骨节泛白,焦灼视线不断在夙离和墨白之间徘徊,怎奈后者纹丝不动。
呵——
古南大哥,你又如何叫得醒装睡之人呢?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会傻傻地念着我几块炖肉的好。做糕点,逗他笑,忧他忧,亦是换不来他一个正眼瞧。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下贱宠物,玩腻了,自然是要扔的。
这时四五人又齐刷刷而上,即便墨白死命咬紧牙关亦是敌不过。眼看嘴巴就要被撬开,她两眼一闭,一口狠咬了下去!
“哎哟喂!”
掌事嬷嬷捂着血淋淋手指,嗷嗷直叫:“你这个下贱东西,疼死我了!”根本不给墨白喘息的机会,她抬手就一巴掌,将半吊的小身子径直掀飞。
亭外狂风怒卷,大雨滂沱。
破败身子如断线风筝滑落而下,又重重栽摔在地,渐起半尺高的污泥。雨点捶打着她血肉模糊的伤口,如针扎,如蚁食,疼得她撕心裂肺,几近窒息。
三千雨落,是谁蹉跎了谁的执着?
残喘于泥泞之中,抱着最后幻想费力望向亭内,强打精神却换来万千苦涩。那道欣长黑色正有条不紊地揉捏着柔荑,事不关己的模样都算不得一个冰冷看客。
看客尚且会花心思,夙离,你的心呢?
即便我是你养的狗,喂了这么久,也该换得你一丝怜悯了吧……
“起来,别在这儿装死!”掌事嬷嬷被人撑着伞,对着墨白破败的身子就狠踹两脚。
“噗——”
墨白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跟前大片泥泞,却没来由地……笑了。
这道苦笑,看得夙离心口蓦地一紧。
那日冤枉他下药谋杀,也曾打他到吐血,也曾接到他这样一抹哀戚。自此被他冷落了大半月,待遇还不如牧忠那条狗。
“愣着干什么,给本宫拔了他舌头!”感觉夙离的手明显一顿,蓝贵妃更加恼愠。
“眼下太后寿宴在即,娘娘行事还需谨慎些,为着下贱玩意儿惹祸上身,不值当。”不再沉默,夙离从守卫手里捡起鞭子,徐徐走近泥泞中的残破身躯,“身为臣子,自当为娘娘分忧。”
“你……要打我?”
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墨白艰难抬眼,明明熟悉的长相却只觉浑然两人。那个喜欢逗她喝酒,喜欢紧握她双手的故人,又怎会狠心鞭挞?
“哗哗哗……”
回复她的,是雨越下越大。
沾着雨水的鞭子毫不怜惜抽打在几近昏厥的人儿身上,沉声有力。彼时雷声甚大,然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响却一浪高过一浪,听得众人毛骨悚然,面带挣扎……
饶是几个大老爷们皆听得头皮发紧,然墨白却未吭一声。
一眨不眨盯着他陌生的模样,泪水混着雨水,雨水混着血水,只觉氤氲了整个世界。
一柱香,漫长的一柱香……
夙离揉了揉酸疼胳膊,顺势捻起了墨白的下巴,以上位者姿态傲然审问:“你可知错?”这话看似为蓝贵妃消气,实则为墨白上次当众打他脸。
“我家乡有句歌词,”倔强看着他,小脸惨白带笑,“就让大雨冲刷记忆中的沙,让我了无牵挂,浪迹天涯……”是而眼前一黑,彻底昏厥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