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麻雀虽小，飞得也不慢，扑扇了几分钟，我就又回到了车顶上这位小丽的身边。
随着小丽的响指，我又变回了人类。翅膀消失的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双臂的力量变小了，就如同突然长了一双婴儿的手臂一样，这让我摇摇欲坠，几乎倒下。
“事情解决了。”我开口说。
“啥？你一只小麻雀开动了火车？“佐罗目瞪口呆道。
连小丽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不是我，突然窜出一位帅哥把事情解决了。”我说。
“谁这么猛？”佐罗问。
“不认识，他让别人叫他审判官。”我说，“你们怎么了？”
小丽和佐罗都瞪大了眼睛，半天不说话。
“你确定他叫……审判官？”佐罗说。
“是啊，不过好像他也说他现在是太子什么的……”我说，“对了，我叔叔和说是龙猎头儿的老爷子见了他就给他磕头，好大威风。”
“你……没听说过审判官？”佐罗说。
“没。”我摇了摇头。
“那，法典呢？”佐罗接着问。
“我听她好像提过，好像她们还挺在乎那个的……”我看了一眼小丽说。
“你到底是不是驯龙人？”佐罗扶额道。
“我本来过两天就是了！”我说，“谁也没教过我这些啊。”
“等等，审判官在这列火车上？那岂不是说……”佐罗突然一个激灵道。
“你在说什么啊！说清楚一点。”我说。
“唉，算了，这个我本来打算留到下车时候说的，既然讲到这里了，我就简单说一下吧。”佐罗说。
“你先不要讲了。”小丽突然开口道，“我来说吧。”
佐罗点点头，退到一边。
“这么重要吗，要你亲自来说？”我问。
“估计太复杂的你也理解不了。”小丽说，“我说一句话，你就明白了。”
“什么？”
“我不能直接飞去帝都，非得找你来帮我，其实就是因为法典的限制。”小丽说，神色有些不甘。
“听你的意思，这里面好像还有魔力的限制？”我说。我想起来当时刚见到佐罗的时候，他问过小丽三个问题，那个时候小丽就这么说过。
“很强的魔力。”小丽说。
“我大概理解了。”我说，“那审判官……就是管这个法典的人？”
“你理解得差不多。”小丽说，“不过其实这么多年来，实际上掌管法典的人，只有历代的天帝。但是天帝不会随意离开帝都。审判官，就是代替天帝履行法典的人。”
“履行法典？那他这次来就是说明，这里有人违反法典了？”我说着，随即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小丽她们要捉住我做这些事情，为什么龙猎会突然出现，把村里人全都带走……
“是我们？”我惊道。
“如果没有其他状况，那妥妥就是我们了。”佐罗托腮道。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我问佐罗。
“错了，在下也不知道审判官已经来了。那既然他来了，在下这个信息，就变得更有趣了。”佐罗笑道。
“你怎么突然又用起来这口头禅了？”我愣道。
“快跳车！”小丽暴起道，突然朝着佐罗冲去。
我心道不妙，赶忙后撤。但是撤到一半，突然脖子一紧，小丽向前的手突然折返，牢牢扣在了我的脖子上，还在不断捏紧。
“你……”我想说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小丽的眼神凶狠，却满头冷汗，抓着我的手上满是没见过的黑色符文，符文下青筋暴起。
这就是法典吗？
“不错，这个消息确实是打算下了车再告诉你们的，不过既然审判官来了，在下也只好提前动手了。”佐罗说道，他的腔调又变回了第一次见面时的低沉声调。
“天帝早就已经不信任审判官了。他在派我们来的时候，把法典的力量分了一部分，给了我们中的几位。”佐罗说着，从车厢连接处，突然跳出来了七八位全副武装的龙猎，站在他的身后。
“把他们带下去，别被他们发现了。这可是驯龙人和龙勾结的宝贵证据。”佐罗压了压自己的大檐帽说道。
这是我在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这时候我突然后悔，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飞回来。哪怕作为一个麻雀，跟在小丽，我的小丽身边，不也挺好的吗……
002
那是公历2000年，十多年前的夏天。
田野里似乎蒙着一层迷雾，大人们总是半睡半醒的。最浓密的荫绿，也蒸出燥热的气息。小孩子翻遍了荒山也找不到一块凉快的处所，反倒浑身被晒得通红，如同被两面烤过的小鸡仔。
这个长夏要再持续半年的谣言甚嚣尘上，村头王大妈闲来无事跟刘大爷吵着锅碗的排放次序，谢三哥午睡的呼噜把他家养的几头三花猪都吵醒了，老爸在地窖里点着油灯翘着二郎腿看书，家里满是发霉的味道。
我正是在这样的一天遇到了他。他那时候睡在野外，如同兔子一样大。我翻开了齐腰的杂草，就看见一只白色的动物睡在那里。似乎是感觉到我的到来，他睁开眼睛飞了起来。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胆子又小，看见他一下子被吓得不轻，跌坐在地。
“小孩，现在什么时间了。”他开口问我，他的声音温和而中性，宛若精灵，而且说的是我们当地的语言。
“……我出来的时候，大概两点。”我回答道。
“时候不晚，可也不早了。”他望了望天，说道，“小孩，跟我转一圈吧。”
“我，我要回家了…….”我战战兢兢地拒绝道。
“胆子真小。”他白了我一眼，向我飞近。我吓得闭上了眼睛，我感觉他停在了我的胳膊上。那感觉凉凉的，却并不吓人，反而让人有种安心的重量。
“摸摸看？”他说道。
我睁开眼睛，近距离地看着他，这时候我才发现，他居然是半透明的。我伸出手，摸了摸他，有种意料之外的、毛茸茸的触感。
“没想到吧？”他发出笑声，又飞了起来，“这回不怕了吧。陪我走一走吧。”
我怯生生地点点头。
那天下午我们踏过了老爸说过绝对不能踏入的山林，他用“我让你进来的，不会有人说什么”来解释了。我感觉我走了很远，直到到达一座高高的悬崖，他才停下。
这里的风很大，很凉快，浮在半空的他尾巴随风一摆一摆的。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山石嶙峋，奇峰怪石耸立，远处是连绵不断的远山，远山之上卷集了大片的乌云，占据了半边天空，被风塑得如千军万马一般，向我们这边压将过来。看来不久之后这里将迎来一场暴雨。
“多好看啊。”他说，“在这样的云里面自由地穿行，该有多过瘾。”
“你不是会飞吗？为什么不飞上去？”我问。
“只有我一个人飞，太孤独了。”他说，“我希望我能够跟我的朋友们一起飞上去。”
“你的朋友们不会飞吗？”我问。
“他们被某些人折断了翅膀，套上了绳索，没法想去哪就能去哪。”他说着，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真可恶。”我说。
“很快，我会帮他们把绳索摘掉，等他们长出翅膀，我们就可以一起飞了。”他说。
“我也想帮你们。”我说，“我希望你能够实现梦想。”
“谢谢，不过这是我们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他笑了笑说，“孩子，很感谢今天你能陪我走这么远，我送你回家吧。”
他这么说着，山上的风忽然大了起来，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等我睁开眼的时候，我发现我们又回到了刚刚见面的地方。他停在我面前的半空中说：
“再见，也许我们会有见面的一天。我该走了。”
“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呢？”我问。
“这个要看你了，说不定，说不定到时候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呢。”他说，“在那之前，你先把今天的一切都暂时忘掉，可以吗？”
我点点头。他忽然腾空而起，化作一道巨大的透明云雾，快速消失在远方。
我望着夕阳的方向，觉得一阵耀眼。
然后随着一阵头痛，我突然清醒了过来。
周身的空间在不停地摇晃着，应该是火车的某一节货车里，我想活动一下四肢，却发现四肢都被沉重的镣铐锁住。
几位穿着黑色皮衣、戴着大檐帽的人守在我的身边，在我身边不远处，小丽靠着墙坐着，身上没有任何锁链，但是却似乎昏迷不醒。一时之间我竟然分不清这是哪位小丽，再仔细一看，这个小丽的额头上有着黑色的符文，看来应该是那位巨龙小丽。
不过刚才的梦更让我迷惑不解。我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段记忆，可是梦里的这些场景却又是那么真实，如同寻找了十年的、在角落里偶然找到的小玩具。虽然多年未见，几乎遗忘，但是再次见到，立刻就能回想起当年的一幕一幕。
难道那天我碰到的，是某一位巨龙，而现在到了他们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我只能欲哭无泪地看着手铐脚镣，心想小弟我现在有心无力，你们来帮我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