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外滩的情人墙还没有成型,方自归和莞尔轻松且慵懒地趴在这堵著名的墙上,商量着爱情,看着一艘白色的巨轮缓缓在面前驶过。
“将来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
“事业型的。像我爸那样。”
“我就是事业型的!”
莞尔看着缓缓移动的巨轮,笑道:“如果我说想找一个流线型的,你就会成为流线型。对吧?”
方自归叹了一口气,“看来玩笑开多了也有负作用。我非常郑重地告诉你,我真是事业型的。”
莞尔转过身来,看到方自归突然一本正经地严肃,又想笑,“那你打算做什么事业?”
“创业,做企业家。”
“为什么想做企业家?”
“因为我穷。我们国家也穷。”
“那要成为企业家,当务之急是什么?”
“现在的当务之急,当然是谈恋爱。爱情必须先于事业。”
“胡说!”
“爱情有了保障,干事业才能保持头脑冷静。”
莞尔家法伺候,拧了方自归的耳朵,方自归声明耳朵被拧了以后头脑已经冷静下来了。
白天的情人墙虽然不挤,但是太晒了,莞尔说时间还早,要不方自归护送她到家,然后在她家附近的复兴公园逛逛,方自归答应了。
一对情侣到公园后逛了逛,便一人买了一杯冷饮,坐在了一条有树荫遮蔽的长椅上。这时天边有几抹淡淡的浮云。一架飞机留下的痕迹漂浮在蓝色的天空上,久久不散,笔直而清晰。
“乡唔咛,你这条裤子,怎么在树荫下都带反光啊?”
“哪儿反光了?”
“你看你膝盖这块地方。”
莞尔穿的是短裙,但方自归并没有门当户对地换上短裤。方自归虽然不像丁丁那样有胸毛,可腿毛长得相当旺盛,为了不与莞尔那双玉腿产生强烈的色差,方自归依然穿着他那条古色古香的黑色长裤。然而,掩盖一个问题的同时却暴露了另外一个问题。
方自归的长裤一学期才洗一次,现在到期末了。
“哦……最近洗裤子不是太及时。”
“啊——”莞尔仔细一检查,发现方自归裤脚处的颜色也比较反常,“裤脚也带反光的。”
“哦……”
“你还真是懒神啊!说,多长时间没洗了?”
方自归和莞尔几乎都是晚上约会,通常这个问题还可以用夜幕掩盖一下,这次情况特殊,是大白天约会,于是真相大白。
“上……上个学期……”方自归支支吾吾。
“真是的。腻心!”莞尔情到深处,情不自禁说了句上海话。
看来又一个自由要被剥夺了。方自归唯唯诺诺道:“下……下学期我改……我——”
莞尔打断方自归,“这样子吧,从下学期开始,你的外套和裤子,以后我带回家用洗衣机帮你洗。”
“啊?”方自归没想到真相大白于天下后,剧情反转得这么快,“这样……好呀好呀!”
“但是内衣、袜子这些,还是要自己洗。”
“我爱死你了。”
“你以后再这么脏,小心你耳朵。”
“好呀好呀。”
莞尔的训导,可比前两天班主任批评寝室卫生的训导暖心多了。方自归一只胳膊搭在莞尔的肩膀上,满意地喝了一口饮料。
“啊——”莞尔发出一声惊叫。
“又怎么了?”方自归被吓一跳。
“你的腿比我短!”
“不会吧。”
“你自己看!”莞尔用不拿杯子的那只手指着方自归的膝盖。
此时,方自归的腿和莞尔的腿紧紧靠在一起,可以做精确地比较。
“你不是说你有一米六八吗?”
“是啊。跟马拉多纳一模一样啊。”
“我一米六六,怎么你的腿比我的短呢?”
“这个……”
没想到今天大白天约会,被发现的缺陷有点儿多了。
“你到底有没有一米六八呀?”
“真有!”
“比一比。”
莞尔站了起来,方自归也站了起来。两人背靠背,方自归用一只手摸摸自己头顶再摸摸莞尔头顶,确实比莞尔高那么一点点。方自归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方自归理直气壮道:“你自己摸!”
莞尔用自己的手在两人的头顶上比划了一会儿,“那你怎么会腿比我短呢?”
方自归反击道:“亏你还学过高等数学。根据两个已知条件,一算就知道我上身比你长嘛。”
莞尔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什么身材啊?”
方自归笑道:“民族的脊梁嘛。脊梁当然要长一点儿。”
莞尔忍不住一笑:“个子矮,脸皮厚。”
“唉,你不要说,我这个身材,在古代那都是帝王之相。”
“哈哈哈……”
两人一阵说笑,方自归想起一件事来,说:“对了,你老是叫我持续改善,今天我也要郑重指出你的一个重大缺陷。”
莞尔敛笑道:“什么缺点?”
“你总是笑眯眯的。”
“这算什么缺点?”
“当然算。你这样,容易让别人产生误会你知道吗?以前我还以为你只是对我一个人笑,后来我发现,你对谁都是笑眯眯的。”
“我本来就爱笑嘛。”
“你这样,可能让别的男生误以为你对他有好感。”
“那你说我该怎么样?”
方自归把莞尔搂得更紧一点,“对我你可以继续笑眯眯的。对其他男生就必须艳如桃李,冷若冰霜!”
莞尔一扬脸,“切!”
“你不要‘切’。那天我在你们教室外面等你,我看到你和那个大鹏展翅说话——”
“大鹏展翅?”
“就是你们班那个踢球踢得最好的男生,个子很高,头发很长,经常穿一条牛仔裤的。”
“曾昊!”
这学期运动会,方自归代表电气系出征足球比赛,半决赛的时候败给了计算机系足球队。当时曾昊是计算机系队的主力,2:0领先电气系以后,曾昊玩了一个花活,就是把一个越过自己头顶的球用后脚跟给勾了回来,那个动作就像大鹏展翅,给方自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你说你们俩说话,你嘻嘻哈哈笑得那么灿烂,如果我是那个什么曾昊,我很容易产生某种想法啊!”
“我又没什么想法。”
方自归以一种“怒其不争,哀其很幸”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果果,你要杜绝别人对你有想法!否则你不嫌麻烦吗?”
莞尔以一种“莫名其妙,清白无辜”的表情悠然自得地说,“我没觉得有什么麻烦啊。”
“但是我觉得麻烦啊,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好不好?”
“乡唔咛,你就是封建。”
“这算封建吗?”
“当然封建了,同班同学不能说话吗?”
这时方自归突然感觉,莞尔的这段话,比前几天班主任批评寝室卫生的那个训导,其实是让人产生更大的烦恼了。
和莞尔争论这个问题无果。
晚上回到宿舍,国宝交给方自归一封信。方自归一看,竟然是白辛的来信。方自归有些紧张,看看左右无人,才小心翼翼拆开信。
看完这封信的第一段,方自归就吓了第一跳,因为其中有句话是这样的:我想来上海玩,放了暑假,我到你们学校去找你好吗?
上次收到白辛的信,方自归犹豫了几天,最后还是按照对等原则,写了封寒假见闻和校园新气象的回信。方自归当时想,反正她离自己这么远,就算她有什么想法也鞭长莫及,就让时间来慢慢冷却她的心,或者,她突然遇到身边的真命天子,就不会再来信了。所以上次方自归写好回信,仔细检查过,认为没有任何暧昧的措辞,就把回信寄了出去,然后忘记白辛,重新投入到火热的爱情和足球中了。
谁知道快放假了,白辛又写了这么一封长信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