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九焰在德韵茶楼点了一个雅间，不算大的一方天地素香萦绕，厅里一方池水养了几条红鲤，再就是几件别具特色的花瓶吊坠，这简单的装潢，让楚汐颜多了一份好感，尤其是窗边的一株绿萝，在阳光里长得格外茂盛。
“公子好像是第一次来这里？”
“是。”
“我还以为燕王殿下带你来过呢。”
“没有，他除了不在府里的时候，在王府都是在院子煮茶。”
“那真是可惜了，这德韵茶楼的茶真的是一绝，别说凛岳了，就是这四方国土，都很难有能超过的。”
“其实，我喝过这里的茶。”
“哦？公子喝的哪种？”
“醒秋。”
陌九焰听到这个名字明显的一愣，片刻之后才又笑了笑，他一双媚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那一定是燕王殿下给你喝的，醒秋这茶，天下知道茶方的只有这里，镇店之宝，千金难求，只有老板的至亲好友才有幸能喝到，公子真是有口福。”
又一次听到这个茶的事情，上一次清欢也说过，所以，墨北寒真的跟这个茶楼有关系？
楚汐颜垂眸，然后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他。
“我可不信，难道连陌老板都没喝过这茶？”
“喝过一次，哎呀，那还是三年前刚认识燕王殿下的时候，就是在这个茶楼，有幸沾了他的光，得以尝了一次，那味道和口感真的是，十分怀念。”
“所以，你们是朋友？”
“朋友？呵呵呵，公子别开玩笑了，你觉得他像是会有朋友的人？”
陌九焰笑着摇头，以他对那个男人这么多年的了解，朋友这样的定义根本就不可能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那个男人不应该有朋友。
他的世界里只有两种人，敌人和手足。
“你是说他没有朋友？”
“朋友是个什么概念？吃过饭喝过茶的就算是了吗？多见过几次面就算是了？他出手帮过的人就一定是他的朋友？或者说……你觉得两个人成亲了就是夫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陌九焰本来想传达的意思，是墨北寒的世界里没有交情这么浅的朋友，但凡能称得上是他朋友的人都是生死之交，否则，剩下的那些无异于路人，无关紧要。
可是听在楚汐颜耳朵里，这每一句的反问都如同刀子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本来就难看的脸色，更是冷若冰霜。
是啊，她自以为的那些帮助和照顾，可能在墨北寒眼里不值一提，他们虽然成亲了，但是他却从没有交过真心，是她自己像个傻子一样，竟然对他有了好感。
陌九焰哪知道她想了什么，只不过看到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始终是察觉到一丝异样，联想到可能和墨北寒有关，顿时就来了兴致。
“公子？公子！”
“看来陌老板很了解他啊。”
“天下皆知墨北寒，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他一个没有实权不问政事的王爷，却偏偏有万人之上的荣光。虽然说是一人之下，但是连那一人都要敬他三分，即便是会心怀芥蒂，却始终不敢轻举妄动。这样的一个男人，平时却低调的仿佛没有这个人，你跟他相处这么久，难道没有找到一些头绪吗？”
“头绪？呵，就像你说的，这样的男人，他会随便跟人讨论这样的话题？”
“唉，我本来还想着通过你看看能不能跟燕王殿下再加深一下关系，今日看来，你知道的还没我多。”
陌九焰眼里不乏失落，那天在马场，他见到了与平时不一样的墨北寒，他还以为他对这个王妃独一无二，可是看今天的情形，似乎是他失策了。
“看来懂墨北寒的人，这世上只剩下这茶楼的老板了。”
“这个茶楼的老板？”
“是啊，若说这世间的痴情女子，怕是没几个能比得上凝老板了。”陌九焰感慨了一句，不经意的一抬眼，看到楚汐颜冰冷的眼神蓦的一怔，随后大笑了起来，“我竟然忘记了你的身份，真是该死，我失言了，失言了。”
“既然都说了，别停下呀，给我也听听是什么样的痴情女子，能那么了解墨北寒。”
陌九焰单手撑着脑袋看她，一双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要说这凝老板，还真是一位传奇人物，她十三岁的时候就开了这个茶楼，短短几个月生意就好的不得了，来往宾客络绎不绝。她跟燕王殿下怎么认识的我倒是不知道，总之他们就是无话不谈，燕王殿下也经常来这个茶楼聊天，但是凝老板怎么死的我倒是知道。”
“什么？她死了？”
“是啊，一年前，凛岳和北边的狄戎国在边境有一次摩擦，当时主要对战的就是燕王殿下和狄戎国的镇国将军霍江麟，经过两个月的不眠不休，燕王制定了战略要在坠星谷把那几个探子围剿，却不知道被谁走漏了风声，在他们快要得手的时候，遭到了一队狄戎精锐的反扑。
七八支淬了剧毒的暗箭啊，径直的射向墨北寒，就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是凝老板冲到他身后帮他挡了箭，听说那天，一向冷漠无情的燕王殿下竟然落了泪，听说所有的狄戎士兵都被他斩于剑下，那天的坠星谷血流成河……”
楚汐颜听着，心里难免有些震撼，也有无以言表的激动，那样浴血拼杀的场面令她好战的血液沸腾，同时，她似乎能看到一个女子为了守护她心爱的人，挡在他背后的样子。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才会在生死存亡的那一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下所有的利刃，比起能站在他身边并肩作战，似乎舍生忘死这样的情感，来的更加猛烈。
如果当时换了她，她会做这样的事情吗？
“所以……她为他死了？”
“是啊……不过，我那边得到的小道消息，其实凝老板并没有死。”陌九焰神秘兮兮的跟她说着，就怕隔墙有耳一般，“你看，这德韵茶楼经营的井井有条，都等着她回来呢！而且……她只是中毒太深，一直在找一个药引子，听说极为难找，叫什么……仙灵草，真是，闻所未闻。”
哐啷一声，楚汐颜的手一抖，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仙灵草……
他耗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找仙灵草要救的人，是她，是为了救活她，所以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所以，他很爱她吧……
可是，那宋逸尘呢？他们不是说那个是他的未婚妻吗？
“你看，我说我不该说，你非要听，唉，燕王殿下可千万别知道了，到时候找我麻烦怎么办？”
“那个凝老板，你有没有听说过，她有个未婚夫？”
“未婚夫？没有啊，有燕王殿下在，还会有未婚夫？”
所以，他们骗了她。
楚汐颜突然笑了。
原来，他们从来都把她当外人，什么燕王府的王妃，什么她是他的人，原来都是随口说的假话，她却一点都没有怀疑。
也是，他们那样身份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相信她呢。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笑容？你可别……”
“你慢慢喝吧。”
楚汐颜起身大步走了出去了，陌九焰愣了愣神，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然后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添了一杯茶，独自喝茶。
“这就是你说的，墨北寒的突破口？”
一个浑厚的声音带着轻蔑从屏风后传来，陌九焰笑眼看着那个角落里的影子，开口满是无奈。
“照那天在马场的一面来看，我确实是认为墨北寒对她不一样，结果你也看到了，墨北寒的事她一无所知，还得我告诉她，唉，可惜了这个有意思的丫头。”
“她想到了什么却没说，这个女人，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单纯。”
“呦，看来霍将军对女人看的还挺透彻，那一年前你还忍心对凝老板下手，什么时候怜香惜玉过？”
“如果一年前我有现在这么强，那么赢的，就不会是墨北寒。”
“霍将军在燕王剑下捡回一条命，伤好之后迅速扩张自己的势力，权势在狄戎已如日中天，为何偏要来凛岳一趟？”
“狄戎的目的，是一统天下。”
“最近盛传一句：得凤凰令者得天下，将军竟然也会信这些谣传。”
“凤凰令是巫族的圣物，巫族的人各个身怀绝技，就算那是谣传，但是只要得到了凤凰令，就能得到巫族的帮助，那也是好的。”
“霍将军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消息，说凤凰令在凛岳京城，连真伪都还不知道，就敢贸然出现在墨北寒的地盘上，在下真是佩服。”
“我的探子来报，说近日有几个巫族的人赶来了这里，如果不是凤凰令出现了，他们哪会轻举妄动？不过凤凰令在哪只有墨北寒知道，你最好尽快搞清楚，这都是为了我们狄戎的大业，别忘了，你也是狄戎的人。”
随着一声冷笑，那个黑影就闪身消失了，独留下陌九焰一个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似乎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却依旧继续为自己添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