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晚风渐起,月华如霜,白日战场上的胭脂鲜血,已在凛冽冷风中,凝为暗紫。
满目疮痍的大地上,横七竖八躺着闽中守军和山贼的尸体,飞溅的鲜血,覆盖了厚重土地原本的颜色。猎猎秋风,扫起一阵阵血雨腥风,散落在方圆几里的城郭里,熏地人反胃作呕,掩鼻而行。
如此浓重的血腥味,更是让,囚营内那被大八重大枷紧锁的百里莫闻,近乎抓狂——也不知这半人半魔的家伙,身上附着什么魔瘴:半个时辰前还被利剑穿心,仅过一柱香功夫便愈合如初,也只空留一道伤疤,丝毫不减其狂。
更要命的是,凡刀利剑皆不可伤其身,只是此魔尚忌惮贯日、飞虹、灵虚三剑。可忌惮归忌惮,此三剑者也只能伤其身,震其魔,到底是无法彻底斩除血魁的!
城外的风嚎得越发凄凉,似乎还起了雾,游荡在白日战场上,隐蔽了远望视野,只觉无边黑暗中似乎有人影闪动,透出的点点光晕晃地人内心隐隐不安……舞了半日那百里莫闻终于不闹腾了,半颠半狂神志不清,嘴里始终叨念着:“快来,快来……”接着便是一声邪笑,翻起浑浊不清的白眼环视着守军士,叫人心里发毛,不敢再看上一眼。
夜巡城头,司马彦能明显的感觉到远处的山头似乎有细微的动响,更有几个明目张的人影,已站在山头朝城中张望——这不明白着要趁夜袭城吗?
见此情形,司马彦当机立断,立即点起手下军士千余,简装轻骑,灭灯而行,悄悄潜下城去,绕敌后而行——既然你们要夜袭我城,那我便回敬你一个后院起火,到时叫你腹背受敌,进退不得!
夜未央,铅云现,天边低垂着几朵雨云,大气压的人胸口发闷。回望身后,孤城稀灯,仰视前路,山迷雾障。既使潜行,便不得言语,天色暗的伸手不见五指,却问不得前路何在,只借清冷月光,觉胯下马儿疾行,将众人引入无边黑暗,糁的人心里发慌。
夜色深重,离城中灯火越远,越是凄神寒骨,也不知四下错杂的灌木中隐藏着什么觅食野兽,踩踏枯枝败叶发出的细微声响时有时无——也许那是这曜夜中的唯一声响,虽然少的可怜,也细若蚊声,倒也为这无言行军增添了几份生意。
可谁又得知,在这只盎然生意中却潜伏着重重危机——司马彦领军出城,自以为无人知晓,其实不然,冥冥之中自有千百道血红的目光穿透迷雾无声地注视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唉,到底还是司马彦年少无知当不明白这世间万物并非皆可以理义学道阐明,更有鬼神之事,有如投石不可闻其声的深渊万丈,只触其皮毛便糁凉透心,不敢再习。伴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对世界的认识逐步加深,自以为万物皆可以以“理”、“学”表述,反倒失去了原始人类对生死鬼神的敬畏,从而闭塞了与神明交流之门。百里莫闻对力量的极致追求,不也正是一种原始思想的觉悟吗?从而与邪鬼血魁达成契约,获得了超凡的邪性。古书《方弦志异录》言:“血魁主力之巅,逆生死,鬼神皆惧也。”如此一来,百里莫闻的不死之身、因血而狂就变得不再那么匪夷所思,亦是如此,世间之不合“理”之事,皆有鬼道可行。嗟乎!人们越是发展越不明古法神道,正如志怪者方弦所言:“忘本而行,可悲可叹!”
自然,于兵法而言司马彦的判断丝毫不错,绕以攻其后,方能出奇制胜。可真实战局风云瞬息万变,岂可轻下决策,据理臆断乎!自古鬼道胜兵道——能让百里莫闻请出来的,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此行怕是凶多吉少了,当下,也只能看看我们的司马彦有没有临危不乱的勇与谋喽!
前行处正迎一狭谷风口,顺着狭谷倒灌的冷风,顺势带起尚未干透的血珠,漫天乱舞,混杂在无处不有的浓雾中,泛出星星点点的殷红,形成了妖艳而又使人生畏的血雾。正欲拍马前行,好绕过这晦气的地方,可那马却又不景气,失了魂似的僵立着,丝毫不肯动弹。气的人直咬牙,可又不得破口而骂,只得束紧缰绳,逼马前行,恨不得把那马勒得绝气身亡不可。马儿吃疼难奈,这才颤颤巍巍的向前移去,屎尿俱下,慢腾腾的涌入那狭谷中,好似上了刑场,再不敢叫唤。
此谷不深,只是狭长而又阴晦,想要过谷自然费事些。前军缓行,后军涌至——一大群人涌在谷口,进也不得,退也不得,只好奈着性子静待马儿过谷。
虽说那启头士兵逼马前行,但见战马如此异常的反应,心里到底是有惧怕的,瞅着战马目光飘忽只往谷顶上瞧,心里不安,也顺着马儿的视线向上望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登时就吓得魂魄出窍——谷上零零散散地攀着数十个类似猿猴的东西,满身血色,只能隐隐看出个人形来,吓得大叫一声颠下马去,这无疑是在告诉那些隐匿在黑暗中的怪物们:“开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