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梦
“公子!”阿瑾忽然大呼小叫,在船舱内看书的白衣公子眉头微皱,放下书籍看向阿瑾,只四阿瑾惊诧地看向水中央,那里隐隐约约漂着一位姑娘,“阿瑾,先把人捞上来。”傅衡付手走出来,吩咐。阿瑾得令,迅速将人捞上船,他的手抚开那姑娘的长发,看清她的眉眼后,惊呼:“公子,是风姑娘!”傅衡瞳孔一缩,快步上前,看清那姑娘的眉眼后,指尖颤抖地伸向她脖颈处的脉搏,幸好,还活着!他急忙将她抱起,小心翼翼,生怕再次伤了她,她真的很狼狈,一身是伤,血迹斑斑,浑身冰凉。这一夜,傅衡守了她整一夜,几次在生死边缘将她拽回来。
清晨,傅衡见她情况稳定了才去休息。许久之后,容蘅幽幽转醒,睁开双眼,一脸茫然。,此时傅衡还在休息,阿瑾守在容蘅房外。容蘅起身,下床,推开房门,阿瑾被吓了一跳,回头便见她迷茫的样子,似乎不认识他。
“你是谁?”容蘅脸色苍白,虚弱询问。
阿瑾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惊呼:“夫人,我是阿瑾啊,你莫不是不认识阿瑾了?”
“抱歉,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谁也不记得。”容蘅垂眸。
“公子若是知道你把他忘了,指不定要伤心死。”阿瑾夸张道。容蘅有些心虚地转过头,阿瑾见她全然相信的样子,深感自己为主子拐来一个媳妇儿,更加激动地与容蘅分享自家主子的小习惯。
傅衡过来时便见容蘅与阿瑾两个人在嘀咕着什么,他温柔地看着容蘅。容蘅回眸,言笑宴宴,娇声唤道:“夫君。”傅衡脚步一顿,错愕地看着她,心口怦怦直跳。阿瑾见自家公子这副模样,不由偷笑。傅衡一眼神扫过去,阿瑾右眼一跳,惊恐地咽了咽口水,飞快遛走。“公子,我去给夫人煎药。”
容蘅不知所措地站在那,一脸纠结,下意识咬唇。傅衡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揉揉她的发顶,温声道:“别咬了,再咬就破了。”容蘅抬头看着,一脸委屈,眼圈微红,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闷声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忘了所有的一切,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无妨。”傅衡轻轻环住她的肩,安慰道,“我们可以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多想重新开始,将失去的四年一并找回,一场梦醒,再回从前。他眸色幽深,她中了千古奇毒醉梦,醉梦,顾名思义,一场梦清醒,前尘往事尽数忘却。如今的她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空白地如一张不染纤尘的纸。
“我是傅衡,你是嘉瑛,是我一生中最爱的人。”傅衡执起她的手,低喃。容嘉瑛,我的稀世珍宝,只倾我一人心。这个名字原来四年前就该告诉她,可惜当时没能从北疆回来,原是四年前欠她的小字,如今物归原主。容蘅低眉,颔首浅笑,脸上微红,那一低头的娇羞,煞是动人。傅衡拥她入怀,嘴角不由扬起,就让他醉一场,重温旧梦一回。
“公子,药熬好了。”阿瑾兴冲冲地端着药过来,容蘅下意识往药碗一看,黑乎乎的,她眉头一皱,小嘴一扁,可怜兮兮地看着傅衡。傅衡哑然失笑,果然,这丫头还是如从前一般怕苦,如今失了记忆反倒有了十五岁以下被他娇宠出来的娇气,他坚定地摇摇头,示意必须喝。容蘅纤细手指纠住他的衣袖,来回扯动,撒娇声声唤道“夫君”,傅衡不为所动,端起药碗递到她唇边,她一手接过,赌气般一口饮进,转身就跑回房间。
傅衡失笑,伸手揉了揉眉心,果然还是这么娇气,真真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阿瑾,接下来我们得绕道,将她送回西越皇都。”
“公子不将姑娘留下?”阿瑾疑惑,明明公子待风姑娘是不同的,为什么不将人留在身边?
“阿瑾,她是风睛祯,是西越掌有实权的睛祯郡主。”傅衡冷声提醒,也在提醒自己别忘了婧姨的话。
阿瑾沉默,耷拉着脑袋退下。
傅衡在原地站了很久,重重叹了一口气,眼里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许久,他抬步往容蘅房间里走去。容薇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傅衡坐在床边,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脸,忽而俯身,想去亲吻她的眉心,不料,她忽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薄唇,两唇相碰之时,他反客为主,手扣住她的十指,深深地吻了下去,直到她娇喘连连,他才放开她。容蘅勾起唇角,心满意足地沉眠。
傅衡坐正,微微闭上眼睛,她吻上来之前,他分明听见她温声说:“夫君,陪我一起苦。”于是,不愿再压抑,他放任了自己的感情,放纵自己去沉沦,哪怕只有这一次。
西越皇都
“茯苓姐姐,主子不见了。”听荷急得团团转,边上的女子淡定地饮茶,茯苓淡然轻语:“放心,听荷,小姐会回来的,让各地的暗桩私下寻找小姐,有消息后即刻通知。而皇都这边,我们照计划进行。”茯苓从小陪在容蘅身边,可谓对她十分了解,容蘅十分宠信茯苓,故茯苓也算半个主子,无人敢不敬重她。
“茯苓。”迎面走来一位玄衣少年,清清冷冷地唤道。茯苓与听荷他们几个齐齐福身行礼,“太子殿下。”
“免礼。”风无殇眼神清冷地扫过他们,在茯苓身上停了几秒,复开口道,“祯儿还没有消息?”
“没有。”茯苓淡淡开口,“小姐自有决断,皇都这边按计划行事即可,如果殿下无事,茯苓便告退了。”茯苓转身离开,风无殇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一个不回头,一个扣住不放,气氛一度冷凝。听荷弱弱地退出房间,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给茯苓,便带上门。
“扶离。”风无殇无奈地轻唤。
“孟扶离十年前就死了,死在了孟家被灭门那一刻。”茯苓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声道。
“扶离。”风无殇温声说,“我从未忘记过孟大人的仇。”
“你娶了我仇人的女儿!”茯苓眼里尽是愤懑。
“那只是缓兵之计。”风无殇细心哄着茯苓,解释给她听。
茯苓是孟大人的独女,十年前孟家被陷害谋反,一夕之间,孟家满门入狱,不过三日,满门殆尽,而孟扶离是唯一的幸存者。
“我答应过你,一定为孟家平反,言出必行。”风无殇走上前,揉了揉她的发顶。在他心里,茯苓与风睛祯一样都是他的妹妹。
“好,说话算数。”茯苓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随即转身离开,风无殇抚额失笑,一个两个都是任性的丫头。
此时傅衡正与容蘅走在别院碧落天阑的小路上,碧落天阑最独特的风景便是十里梅林,正时正值冬天,踏雪寻梅是再适合不过了。容蘅挽着傅衡的手臂往前走,双眼蒙着白布。忽而,傅衡脚步顿住,容蘅偏头问他,“到了?”尾音微微上翘。傅衡俯身在她耳边温声说,“到了。”傅衡站在她身后,解开白布,“睁开眼睛,看看。”
容蘅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十里红梅,争奇斗艳,“哇~”容蘅忍不住惊呼,呆呆地看着这十里方原。傅衡牵着她的手走进十里梅林,陪她踏雪寻梅,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打在红梅上,娇嫩的梅花瓣伴雪落下,“我给你跳支舞。”容蘅笑靥如花,深情款款地看着傅衡翩翩起舞。舞毕,容蘅回到傅衡身边,娇气问道,“可美?”“很美。”傅衡握住她的手,小手冰凉,他心疼极了,俯身,将她的手放在他的脖子上,温热传到她的手心,她小脸绯红,躲进他的怀里,双手顺势环住他的腰,他伸手一扬,大大的披风将她也裹住。容蘅踮起脚尖,想要吻着,傅衡手扣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温柔道:“不用踮着脚尖,我舍不得。”然后偏头吻住她的唇,如痴如醉。许久之后,傅衡才放开她,她羞得扑进他怀里,耳朵都红了几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眸光深沉。
“想吃什么?”傅衡低声问她。
“想吃阳春面。”容蘅偏头轻笑,都说君子远庖厨,可他从来就没将这个放在心上,她分明爱惨了他在厨房里为她洗手做羹汤的样子。
“行,你烧火。”傅衡曲指刮了刮她的鼻子,十分宠溺。
“好,你教我。”容蘅挽着他的手臂,两人走向厨房。厨房里,一个生火,一个做饭,情意绵绵,令人艳羡,阿瑾站在门口,眼睛有些酸,四年来,他从未见过公子如此开怀。
西越皇都
“茯苓姑娘,听荷姑娘,有郡主的消息了。”阿靖拱手道。
茯苓曲指扣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拍子。“哦?在哪呢?”
“郡主在南羽与西越的边境地带星城,但郡主似乎不认识我们了。”阿靖抿唇深思。
“暗中保护小姐,别惊到她。我和听荷即刻起程去接小姐。”茯苓摆手让他们退下。
星城碧落天阑
“夫君,今天天气这么好,我们出去逛吧。”容蘅言笑晏晏,傅衡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牵住她的手,“好。”
阳光温暖,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傅衡牵着容蘅的手,小心翼翼地护着她,生怕她被行人撞了。这些年来,还是容蘅第一次正正经经地逛街,因此她十分感兴趣,左看看右转转,跟脱了缰绳的小马驹一般,傅衡不远不近地跟着她,静静地凝望着她,内心异常满足。当年九死一生醒来,他心尖上的姑娘早已跃入尘土历经苦难,他生生呕了血,又昏了过去,内心如此绝望,那些人怎么敢趁他不在就肆意欺辱她,甚至连条生路都不给她!他为国征战四方,金戈铁马,临了(liao),他的国背弃他,他的君恨不得他死!他那小半生里最大的愿不过是他的阿蘅能岁月无忧,即便偏安一隅,好歹有一条生路,他最大的梦不是封侯拜相,而是与阿蘅相守,即便这样,他的君也容不下他,容不下他的姑娘,容不下他谢家军的将士!他一人死不要紧,他的姑娘何辜,那万千将士何辜,竟因一个帝王的多疑而命赴黄泉!既如此,便莫怪他了,世上再无谢寒笙,只有背负仇恨重生而来的傅衡。如今能不远不近地看着他的阿蘅,已是莫大的荣幸,他这样的人怎能奢望回到她身边。
正当他失神的刹那,容蘅与易容而来的茯苓擦肩而过,此时的容蘅兴致十足地站在一个小难位前挑木簪,她回眸,眼里缀满笑意,扬声唤道:“夫君,这里。”傅衡宠溺地看着她,走到她身边,执起帕子擦干她额上的汗。她偏头,微微一笑,将手中的芙蕖簪递给他,“好看吗?”声音悠扬婉转。傅衡接过,将簪子斜插入她乌黑的发中,低声道:“很美。”声若泠泠清泉,怦然心动,不知是在说人还是说簪子,容蘅害羞,娇嗔道:“夫君又拿我寻开心。”“岂敢。”傅衡轻笑,留下银子,便牵着她的手离开,小贩眉开眼笑,连声道“谢谢公子夫人,公子夫人郎才女貌,愿百年好合。”
茯苓看着他们的身影隐入人群,喃喃自语:“像,真是太像了。难怪小姐会迷上他。”他的脸与小侯爷不同,却也让人无法忽视,温润雅致,风度翩翩,那神韵竟与小侯爷哄小姐时如出一辙,难怪小姐一直迷恋他。
“像什么呀?茯苓姐姐。”听荷是从无忧城出来的,四年前才在容蘅身边侍候,所以并不清楚谢小侯爷。
“像小侯爷。”茯苓轻声说,语气低沉。听荷点头,她记得茯苓姐姐说过,没有小侯爷,主子和郡主府的人难以安稳十年,也就是说,小侯爷庇护了主子十年,是主子心心念念的人。
“那我们要接主子回皇都吗?”听荷闷声问。
茯苓静默不语,往前走着,许久,才听她哽咽道:“听荷,四年了,你可见过小姐如今天这般开怀?”听荷沉默,毫无疑问,主子智计如妖,翻云覆雨,但她从未见她真正开心过。
茯苓堪堪落泪,哑声道:“我们回去,等小姐自己想回去了再回去吧,谁也别打扰她,让她开心过好每一天。”临近新春,宫里设宴,她自会扮成小姐赴宴,这世间,没有人会比她扮得还像,她与小姐相伴十几年,况且之前有几次宴会便是她替小姐出席的。
远去的容蘅正与傅衡在路边吃海鲜馄饨,星城临海,依山傍水,景色优美,水产丰富,很适合隐居。傅衡与容蘅心有灵犀,却都未开口。两人相视一笑,离开小摊子。
“夫君。”容蘅抱着傅衡的手臂,撒娇,“我走不动了。”傅衡哑然失笑,曲指轻弹她额头,容蘅吃痛,瞪他一眼,十分娇气。傅衡将她拉近怀里,在她额头落下轻浅一吻,趁她害羞之时,蹲下身子,唤她:“上来,我背你。”容蘅趴在他背上,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傅衡随即起身,背着她走回碧落天阑,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远远地传来他们的话语。
“夫君,我好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呀?”
“你在我心上。”
“夫君,你要一直背着我,直到地老天荒。”
“好。”
“夫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