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在一旁的“大宝”隔壁坐了下来,他摊开左手里的令牌答道:“殿下让我给你送这个来。”
原来是一块方形的银铸令牌,令牌两面有雕刻精美的麒麟图腾,刻有“玉王府”三字,令牌还穿着一条金丝挂绳和一个玉坠子。
顾知将令牌递给安时,叮嘱道:“阿时,你收好这块令牌,有任何事都可以以此来表明身份,证明你是玉王府的人。”
安时接过令牌,道了谢,她细细看了一下手里的令牌,发现那个翠绿色的玉坠子上刻了一个“安”字,她问:“顾知,拿了令牌是可以自由出府的意思吗?”
顾知摸着下巴回道:“可以出府,但会有侍卫跟着你。”
“啊……”
“这块令牌你随身带着,主要是方便你可以随时找府里巡逻的侍卫帮忙,还有你自由进出主殿的时候,也不会有人拦你。”
安时笑意半隐,问道:“对了顾知,我想出府去祭拜一下家人,唐果和麻子正好可以告假,我想跟他们一起出府去,顺道去唐果家里可以吗?”
“那得先请示一下殿下,你亲自与殿下说会比较好。唐果和麻子告假的事事我来与全总管说便好,你要去拜祭的地方刚好也在去平县的路上,唐果和麻子应该都认得,去的时候我会派人……”
“不用不用,”安时连忙摆手,好不容易有点自由:“不用派人了,我们办完事就回来了。”
顾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道:“对了,医馆的地儿我已经让人去办了,估计很快就能安置下来,不过添办物件和药材那些还得花多些时日,等你们从平县回来后,我便带你们去看看。”
“我们?”安时眼眸一眯看着他笑,意有所指。
“……”顾知别过脸去挠了挠头,转移话题道:“阿时,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安时抿着嘴笑,最后又问道:“殿下现在在哪儿呀?”
顾知站起来:“殿下正在寝殿小憩呢,我一会儿要去给殿下备马。”
“你们要出门?什么时候回来?”不久之前,安时恍恍惚惚地听完夜轩之说的那些话后,低落的她一言不发,行了礼后就离开了。她回来三思过,和唐果麻子聊过,刚才又听完顾知说的话,她才有些后知后觉地懊悔没有当面向夜轩之道谢。
“殿下要去见程大人。”顾知好像猜到了她的心思,顿了顿又说:“你若是想找殿下,晚上戌时过后,殿下一般都会在麒麟殿后院的练功场里。”
说罢,顾知便离开了,安时还坐在原地,托着腮思量着应该要怎么道谢。
“啊!”突然被人在后脑门处用力弹了一指,安时站起来,摸着后脑勺转过身,怒目瞪着弹她的人。
麻子叉着腰,提着嗓门:“怎么了这是!怎么叫都不应人呢?”
安时抡着双拳捶了过去,麻子一边逃一边喊:“我叫你吃饭呢你还揍我!没良心!阿果救命啊——!”
“啊!谁啊?!”麻子被人在后脑门上拍了一巴,他怒目回头,唐果昂然站着,右手里的粗长树枝一下一下轻拍在着另一只手的掌心,麻子立马蔫巴了,摸着后脑勺一脸哭兮兮地走了。
“阿时,吃饭了!”唐果把手里的树枝一扔。
“好嘞!”安时笑盈盈地抱上唐果的手臂。
“今天给你蒸了玉灵膏!”
“玉灵膏是什么?前几天不是都喝八珍汤吗?”
“王爷交代了,从今天起换成玉灵膏。”
“好吧……”
戌正时分,一更的鼓声过了,高空上月白风清,西边还有落霞余光,地上有些闷热。
晚膳、沐浴更衣之后,安时来到了麒麟殿,但她不太懂去练功场的路,来来回回兜了两圈,碰上了竹翠、桃杏二人,只见那两人一脸的嗤之以鼻,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径直从身旁走开了,然后又故意走得很慢,还提高了嗓门:
“切,仗着有几分姿色就自以为了不起,不就是一个从纤绯阁里出来的贱蹄子嘛。”
“真是不要脸,老是在麒麟殿里晃,碍眼得很!”
“哎哟,也不知是使了哪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如今都妄想要爬主子的床咯……”
“……”
算了,改天有机会再收拾这俩。安时咬了咬下唇,继续找路。
不久后,安时在回廊转角碰到了正带着几婢女给长信宫灯添灯油的全总管,礼貌地相互问了好后,全总管便吩咐了一个小婢女带她去练功场。
两人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来到练功场,门前有侍卫把守,小婢女只把她带到门前,便道别离开了,安时原本觉得东殿(琼琚殿)就已经很大了,没想到作为主殿的麒麟殿更是大得离谱,就眼前这个露天式样的练功场来说,它的门外两边各有一株参天的槐树,一株开着紫色的花,另一株开着白色的花,甚是赏心悦目,挂着六角宫灯的双门大开,有喜光的飞虫绕着宫灯扑飞,门檐以上的半空能看到练功场里火焰的红光,听到火焰烧着的噼啪响,在门外能听到里面有人在纵马驰骋、高声呼喊着,似乎还有射箭的声音。
门前的两个侍卫都还不认识她,便让她等着,说要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侍卫领着一个人走出来,灯火摇曳中,安时定眼一看,原来是是程东俊,他一身圆领深蓝色的提花棉纱袍,衣摆处和修身的袖口都有灰黑色的鹿纹图腾,腰间扎一根黑色镶玉腰带,他看起来出了不少汗,额前的几缕湿发都贴在脸上,五官精致,唇红齿白,当他看到门外的人是安时后,便大步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走,带你进去看看你们英姿飒爽的九王爷!”
安时跟着他往里走,门外两个侍卫在身后躬身行作别礼,刚进了门,还没等安时看清眼前的场景,一支红色木箭“嗖”地一声就往这边飞了过来。
在练功场里骑着马玩得正有兴致的夜轩之,只知道程东俊出门去了,却没想到他还带了别的人进来。
当夜轩之在夜色朦胧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心里一颤的时候,红木箭已经飞快地朝人射出去了,说时迟那时快,走在安时前面的程东俊一个箭步回头跃起,翻了一个空中跟斗,行云流水般一脚把木箭踢向一个穿着绿衣锦服的少年站着的方向,待安时反应过来的时候,宣亦早已抽剑打掉了木箭,程东俊向他举了个大拇指,两人会心一笑,宣亦还朝安时行了一个注目礼。
安时还没来得及觉得惊吓,一声嘶鸣就划破了夜的静,一匹黑色的骏马昂首踢着蹬踏停下,夜轩之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地朝安时走了过来。
“没事儿吧?”他双手轻握住安时的双臂,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头也不回的程东俊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手,搭着宣亦的肩往练功场里歇息的茶殿的方向去了,留下安时和夜轩之两人在原地。
安时望着走开的程东俊和宣亦无奈地笑了笑,收回视线看夜轩之,摇摇头:“殿下,我没事。”
这时安时才看清程东俊说的英姿飒爽九王爷,他穿了一身圆领的红撞黑提花棉纱袍,裁剪合身的箭袖上有金丝缝合的蟒纹,腰间配一条金丝和麒麟图纹的红腰带,高束起的墨色长发透出让人移不开眼的撩人少年气,眉宇之间英气十足,眼底散发着幽柔的光,俊白泛红的脸上、脖子都有细细的汗,额头也还淌着汗珠,浑身透着运动后的微热气息。
夜轩之的目光灼灼一直锁住自己,他的手心很热,能隔着安时的轻纱薄衫把热传到她的手臂上来,面对这般美色,安时都禁不住有点失神了,低下眼来不敢再直视他,又四顾了一下,问他:“殿下,您什么时候练完?”
夜轩之回头望了一下马场上的箭靶,十个箭靶中心上都射满了木箭,只是木箭有红色和蓝色之分,看上去不同颜色木箭的数量也比较平均,夜轩之嘴角上扬,十分自然地握上安时的细腕,语气轻快道:“你随我来!”
夜轩之把她带到茶殿上,让她坐下来,在一旁伺候的仆从给她倒了茶,她喝了一口,才发现茶是凉的,还放了碎冰,在他们四周,还有八个拿着团扇的仆从,一边扇着冰鉴里融化的冰气一边扇风。
“哟,这么快就给人家定好惊啦?”程东俊眼神盛满笑意,打趣问道:“小安时,没被这小子吓到吧?”
安时笑着摇摇头,夜轩之下颌还淌着亮晶的汗,他手执两把弓,往程东俊身上丢了一把,精神十足道:“别废话!还有一局,比完了给我打道回府去!”
程东俊笑意瞬间凝固了,气愤地喊道:“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精力充沛的啊?”
夜轩之目光锐利,嗤笑道:“怎么?刚才顾知跟宣亦都代你与我射了两圈了,你是不是不行?”
程东俊拍案:“你说谁不行!啊?”
夜轩之神色愉悦,对他挑了挑眉,迈着大步走上了马场,弯着手指放到唇上吹了两声响亮的口哨,马蹄声随即响起,有一匹亮黑和一匹赤红的骏马闻声奔腾而来,温驯地停在他身前,夜轩之一手执弓,一手轻身踏鞍上了黑马。
“这小子!”程东俊握着手里的弓,气激道:“我今晚不赢你一把我都不回去了!”
茶殿上的的宣亦、顾知和安时都哑然失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