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房间中，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在这件事情上，楚泉无疑是受害的一方。可固然他手中握有道理，陈梵却只把自己当成泼皮无赖，就算你手执利剑，我自轻柔如水。
有很多说法可以准确描述这种感觉，像是“有力没处使”、“拳头打在棉花上”。
“你想要怎样？”楚泉看着喝可乐的陈梵，无奈地举起了白旗。
陈梵见其退让，见好就收，把手中可乐往白桌上一放，道：“很简单，这副身体我也有自由使用的权力，我只要求这一个条件。”
楚泉显然不满意，皱着眉头张嘴，却被陈梵抬起的左手打断。
“别着急，我还没说完呢。我也知道，你在这事情上也是受害者，但既然事情都发生了，对吧，咱们协商个合适的解决方法，对大家都有好处。所以，给足两人之间一点空间，就算是我，也只会用你的身份，做你可能会做的事情罢了。”
陈梵说这些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楚泉的双眼，他发现在这个时候两人心灵同步感是最强的，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楚泉的内心正在被他缓缓地挪去一角，变得动摇起来。
说完之后，他将说话时缓缓前倾的身子重新靠回椅背上，不慌不忙喝了一口可乐，在沉默酝酿到了恰到好处的时候，补上了最后的一刀。
“其实，说到底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本来不过就是一个人。自己又怎么会害自己呢，你说对吧？”陈梵露出个笑容，他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看起来是怎样的，但既然是意识体也不至于还挂着熬夜后残留的青春痘和黑眼圈。
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他自认为这个笑容本身的杀伤力还是不俗的。
这场对决，是他赢了。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之前本就在不同的时空过着不同的生活，如今你来到了我这里，我要求我占有主导权。”楚泉的回答虽然听起来依旧强硬，但无疑是作出了很大程度的退让。
说到底，陈梵说的是对的，他没有什么可失去的。无所可失，便无所可畏，应了那句“光脚不怕穿鞋的”。
“既然我们打算合作了，那么便可以进去下一个议题了。”陈梵丢开喝光了的可乐瓶，又变戏法一样掏出了白板和马克笔，“我们得先商量好，我们的排班问题，什么时候是你控制身体，什么时候是我，这可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身体本身也需要休息，还需要考虑休息的时间。并且，不可以让别人发现身体里面有两个人。”楚泉提出两个需要注意的点。
“怎么，人格分裂还犯法？”陈梵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涂画。
楚泉以为他已经开始自作主张地写起了时间分配表，为了阻止赶紧一把夺过来，却发现上面只有一个诞生在拙劣画技之下的猪头，猪头两边的眼睛甚至画得很不匀称。
“我倒有个不错的提议，我们主打自己擅长的部分。这样一来可以打造出一个完美的自己，而拥有这个身份的，是‘你’。这个提议怎么样？”陈梵随性地提议道，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与楚泉表现出来的严肃截然不同。
“如果是这样，时间上并不匀称……”楚泉想也不想就反对，却被陈梵静静凝视自己的双眼吓得莫名闭上了嘴。
“你真的是抱着‘平等’的想法来分配时间的吗？”陈梵静静地开口，“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若是顾及各项东西，我只会束手束脚。这个看似公平的提议，底下却潜藏着数不清的不稳定要素，实际能够执行的时间并不长，你事实上只是打算用这个办法作为拖延，再弄清楚身上发生了什么之后把我一脚踢开吧？”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我不同意你前面的那个时间不固定的提议，如果你方方面面都比我好，岂不是我只能白白将自己身体拱手让人了？”楚泉故作气愤地说道，但却忘了两人心灵的共通性，他的真实情绪实际上早已暴露无遗。
“在那个基础上，我倒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提议。”陈梵没有学楚泉的装腔作势，从容不迫地抛出自己新的想法，“主副互控。”
“那是什么？”楚泉听得一头雾水。
“一种新型的游戏操作模式。在双人游戏的基础上，以不平衡控制权的方式控制游戏角色过关的游戏操作模式。”陈梵难得耐心地讲解，“打个比方就是一个游戏，一个玩家负责比较复杂的移动操作，另一个玩家则负责对敌人进行攻击。放眼现实的话，你可以引申到机枪运载车……”
“停停停，”楚泉摆手打断，“我明白你表达的意思了。就是说平时由一个人负责主控，另一个人起辅助作用，而具体判定主控单位取决于对事件的能力，是这样吧？”
“没错，怎么样？”陈梵发现楚泉也开始学会配合心灵共通性进行谈话，暗暗想着不愧是自己，学习能力就是强。
“我暂时没有意见。”楚泉也留了个心眼：只要他发现这并不“公平”，大可提出“重议”。毕竟说到底，控制同一身体的情况下，两方如果不携手合作，最终的结果也只会是两败俱伤。
“那就合作愉快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陈梵起身伸手，大有公司总裁“谈完送客”的风范。楚泉则显得不大高兴，没有起身，但还是握了握陈梵的手。
松手后，陈梵走到墙边，摸着光滑的墙面，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接着在起点停下，伸手一推，便打开了一扇门。
门外是湛蓝的天空，门下是无尽的大海，偶尔也有几只海鸥从旁飞过，但却并没有看到陈梵。
“说实话，你构造的这地方还是不错的，作为意识深处，是一个绝佳的灵魂居所呢。”陈梵东看看西瞧瞧，但实际上天空连一片云朵都没有，重复的天蓝只要多看上两眼，便能发现其必然出自于一位拙劣的画师。
“那么，作为见面礼，总得让我先操作一下，谢啦。”陈梵不待楚泉回复，一步踏出，从天蓝之下，坠向海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