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梵再回到校医室,远远地就看到旁边的花园中站着一个蓝色的身影,看发色不用猜都知道是洛谣冰。她正静静地站着,像个虔诚的教徒交叉双手立于胸前,眼睛闭着,嘴巴略略开合,念叨着什么。
“你醒了?”陈梵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打了个招呼,他担心自己会影响到洛谣冰,不过看样子是他多虑了。
“欢迎回来。”洛谣冰见是陈梵,停下了念叨转过身,陈梵才发现她应该是换了一身衣服,穿上了一袭蓝色长裙和长靴。
“这听着可不吉利。”陈梵挠挠脑袋笑了笑,洛谣冰听了这话,也不禁笑了出来,身体周围的冰寒则因为身体来回的温度卷起了一阵风。
“不好意思,习惯了。”洛谣冰道歉,“我以前上不了学,只能一直呆在家里,每次姐姐回来,我都会跑到门口说‘欢迎回来’,久而久之好像就变成了一种习惯了。”
“你小时候一直都呆家里?”陈梵有些吃惊,但仔细想来这样才符合道理,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一个女孩,始终都是与周围的普通孩子格格不入的,就算出门,或许也很难交到什么好朋友吧?
他似乎看到了空荡的房间中,年幼的洛谣冰趴在窗边,一头蓝色长发垂下,她静静地看着天空,周围的地面则静静地覆盖上一层又一层的冰霜。夏天炽热的阳光灼烧着大地,世界上却有一个女孩的房间中充斥着寒冷。
“是呀,我没有什么机会出去,因为我害怕看到周围人的眼神。姐姐放假的时候喜欢鼓励我一起出去,可实际上我根本出不去,我也想看看外边的景色,可一想到出去之后别人会怎么样看我,我周围就风雪密布,连姐姐靠近我都有可能受伤。”
陈梵忽然就有些触动,倒也不只是同情这个女孩,只是他似乎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和同年岁孩子玩的时候,说出的总是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别人奇怪他为什么会想到这里来,他则好奇别人怎么想不到这里去,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和所谓的友谊越走越远,最终成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家里蹲。
如果要用什么漂亮话来说的话,或许他们两人都可以称为“高处不胜寒”,可如果呆在高处顶不住冷风大可以直接下来,重新回到温暖的地面。他们不行,因为他们不是高处不胜寒,他们只是单纯的没有办法回到低处,只能任由寒风瑟瑟,冰冷着自己的内心。
“你现在不到能够出门,还可以一个人不远万里来这里报名,想来也是经历了很多难忘的事情吧。”看着眼前的洛谣冰,陈梵光是想想,都不难推测她为了达到现在的地步应该是做了数不胜数的努力。
“是啊,真的太好了……”洛谣冰若有所思,似乎是想起了谁,陈梵猜测应该是那位将《牧羊之狼》教给她的人。
陈梵注意到刚才洛谣冰面对的方向三米外开着好看的小花,他叫不出这些花的名字,可它们簇拥在一起,给人一种热闹的感觉。
“你刚才在看花?”陈梵犹豫地问道,因为如果是看花的话,这个距离也实在太远了,就算视力很好也不一定能全然看清上边的细节,能看到的只是一种单一的美丽。
“嗯。”洛谣冰点头,“我小时候从窗口看出去,总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花,所以来到这里,知道你醒了,情不自禁地就想来这里看花。”
“可你为什么不走近点看?”陈梵不解,但问出来以后他又立刻意识到了原因,暗骂自己怎么这么鲁莽。
洛谣冰似乎并不在意,向前走了一步,陈梵就看到花朵上面瞬间布上了一层霜,“如果我在它们近处呆得太久的话,它们就都会枯萎的。”
洛谣冰的眼中露出难以掩抑的失落,可偏偏陈梵又是个不懂怎么安慰人的家伙,只能忍着寒意默默地站到了洛谣冰的身旁,以行动告诉她其实这没有什么关系,还是有人愿意靠近她的。
可偏偏他也不是花,他能忍一忍寒意而花不行,当然这种对比其实没有什么意义,陈梵只是尝试着用自己认为有用的办法进行安慰。
所幸,虽然洛谣冰没有说什么,陈梵却发觉她的周围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冷,想来也是他行动上的安慰起了作用。
“如果有一天,你终于可以随意控制你的能力,你会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吗?”陈梵感觉再这样不说话他的注意力就都要转到体感温度上了,所以就当下情况主动问了个问题。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的话……”洛谣冰倒是很认真地思考了一遍这个问题,最后却是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我小时候的确一直期盼有这么一天,可现在当我习惯了目前的这一切之后,我也不是很希望再改变自己原来的习惯了。”
陈梵听着点头,洛谣冰说的倒也不是没有道理,凛冬随冷,可若将凛冬看成常态,习惯之后反而更能体会到藏在里面的美丽,甚至重回春日也只会觉得炎热。
“你……希望我变成那样的人吗?”洛谣冰忽然问了一句,让陈梵颇为意外,不过他也没有乱答,既然洛谣冰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他自然也需要投桃报李才是。
“我也不清楚,但我觉得,你不论变成什么样,你都还是你。我希望的是不论你变成什么样,你最后都还是你。”
这是一个很玄妙的回答,是陈梵在一个恋爱游戏上面学到的,不论别人怎么问,其实这类问题的本质还是在于提问者内心本能的寻求认同。所以,回答者要做的也就是给予这种认同感,而不是真的来回比较究竟怎样才是更好的对方。
果不其然,洛谣冰听到这个答案看起来挺高兴的,周围的冰霜也因为情绪兴奋又冷了起来,让陈梵直哆嗦。
但他也只好咬紧牙关,希望这样女孩能够多开心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