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0123456789…

　　无数的绿色数字在林语身边划过，发出滴滴的声音，数字之外的背景是不断流逝的漆黑洪流，而林语就在其中盘旋着。

　　“下一步，身体摆成大字型。”

　　林语将身体舒展开，开始朝着空间中的一点飘去，数字开始消散，洪流变成了碎片，闪着微光，如一颗颗漆黑的星辰。

　　没有重力，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林语就在这其中飘荡着，所有声音都不见了，仿佛喧嚣后重归宁静，又好像在某人的怀抱里。

　　只是放松着发着呆，在这奇异的时空里，林语忽然想起了她很喜欢的一首纯音乐。

　　音乐名字叫justice-2，在网易云只有寥寥八百多个人的评论，偶尔在两人读书的深夜，她会用音箱放这首歌。

　　是多么寂寥的繁星啊。

　　漆黑的星辰倒映在林语的眼眸上，在他的眼里好像每颗星星都离得很近，实际上却又彼此相隔无数个光年。

　　神啊。

　　在这难得的宁静里，林语闭上眼睛喃喃道。

　　如果神真的存在的话，

　　就请听听我的声音吧。

　　让我重新见到她。

　　神啊。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

　　“神啊…”

　　干涸的喉咙里挤压出几个石头一样的字，音带摩擦着，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神啊…！”

　　凄厉的低呼声在胸膛里盘旋用力吐出，每一个字都好像用尽了肺里所有的空气。

　　她在祈祷，她在质问。

　　零散的头发下的面庞已经残破不堪，泪痕深深印在了眼角，仅剩的一只眼珠死死盯着前方。

　　吴雅诗也不知道她在盯着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受到这种折磨。

　　蟑螂从口中钻进了胃里，在自己小肠里寻找食物，耳朵里似乎有蜈蚣在探索生命的秘密，上百只阴虱在自己的肌肤上吸食血液，密密麻麻，老鼠在啃食自己的四肢。

　　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昆虫，这个那个这个那个…自己也不知道它们在做什么。

　　自己的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意识仿佛与身体脱节，精神和肉体的苦痛实在太大，自己已经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了。

　　吴雅诗单眼逐渐失神。

　　神啊，如果你能听到我的祈祷的话。

　　让我死吧。

　　……

　　“乌鸦！”

　　吴雅诗十二岁，她的同班同学这样喊着她。

　　出生死了妈妈，父亲送自己上小学也出了车祸，上了初中后一直照顾自己的奶奶也走了，好像是她在不断的克死所有亲近的人。

　　吴雅诗吴雅诗，乌鸦氏乌鸦氏。

　　她是乌鸦，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

　　同学远远的喊着她，见到她看过来后便被吓得转身逃走了。

　　父母早就警告过他们，用各种神魔的传说恐吓过他们的孩子，不要离她太近。

　　说来好笑，正是因为如此，人们好奇她却又对她感到害怕，恐惧鄙夷她却又不敢欺凌她，却让她刚上初一就成了整所学校的大姐头。

　　一个人的老大。

　　她曾经站在收保护费的初三生面前一步不退，直到他们悻悻离去，扭头一看被她保护的那个学生也逃走了。

　　是有多么悲伤啊。

　　小雅诗没有哭，只是下了人生的第一个自己的决定。

　　她要转学。

　　父母的遗产和岐国的福利政策让她有这个现实条件，学校收到她的申请也没有拒绝，反而还帮她隐瞒了很多信息。

　　然后她就到湛海市了。

　　跨越了五个省，行李全部打包寄送，小雅诗一个人，没有选择飞机，她在列车上坐了一天，眼睛一直看着窗外。

　　奶奶和爸爸教给我一个道理。

　　要我幸福。

　　这是小雅诗所有的信念，所有的支撑。

　　和林语不同，她更加坚强，选择自己开启自己的新生活，她要过的好好的，才能不负在天国爱自己的家人。

　　在湛海市，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只知道她父母长时间出差，这让周围人们更加对她怜爱。

　　她到了新的学校，认识了新的同学老师，可大姐头的气质似乎已经培养了出来，她依旧是大姐大。

　　一群小女生喜欢跟在她屁股后面，因为她带头，号召了这群女生把隔壁经常来骚扰的几个男生痛揍了一顿。

　　虽然总体来说以多打少，但是过程中大姐大尤为勇猛，以一敌二，一时间传为佳话。

　　就这样，她有了朋友。

　　也有了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叫林语。

　　少女情怀总是诗，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喜欢了。

　　她就这么一直默默注视着林语，因为在他的身边一直有个女生，两个人关系好像很好。

　　喜欢是一种珍贵的宝物。

　　吴雅诗很珍惜，也不想去破坏别人的宝物。

　　但是少年少女的喜欢又怎么能这么简单的抑制住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眼就看上了林语，感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或许是课间操的时候看到他穿了白衬衫，又或者是运动会上看他跑1000米摔倒了还傻傻的笑。

　　就这么，暗恋进行着。

　　她去学习舞蹈，学习瑜伽，健身，身材一天天的变好，眉眼慢慢长开，自信也慢慢提高。

　　考完中考就表白！上高中就表白！表白表白！

　　吴雅诗下定了决心，带着一丝少女的勇敢和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然后就听说林语的父母出意外了。

　　……没有表白。

　　我该用什么办法，才能避免这一切啊！

　　即使一千遍一万遍告诉自己自己不是乌鸦，但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

　　神啊！

　　我做错了什么吗！

　　吴雅诗在心中质问了神无数次。

　　痛苦的过程不必多说，只知道吴雅诗从那一直远离了林语，可同样的，可能只是每个人少年时都会有的短暂情愫，也因此变得深长。

　　……然后就到了今天。

　　“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游泳。”

　　“你太重了。”

　　“…下午测试完你要做什么嘛。”

　　“回家睡觉。”

　　“……”

　　“……”

　　“…呀你的嘴角有饼干屑！”

　　（伸手去擦）

　　（舌头一舔）

　　“…”“…”

　　你马的死死直男！

　　吴雅诗败退了。

　　世事就是这样，没有什么是毫无缘由的，你所以为的巧合，缘分，背后总有无数的原因。

　　今天是吴雅诗的第758次鼓起勇气，是吴雅诗第一次的和林语正面接触。

　　而促使少女踏出这一步的原因，只是忽然冒进脑海里的一个小想法。

　　呀，他改变好大。

　　那，我可以吗。

　　……

　　为什么这种时候会想起他啊。

　　明明已经模糊的意识却又重新变得清醒。

　　为什么啊。明明自己都想死了。

　　总是给别人带来不幸。

　　还都是爱自己的人，要不就是我爱的人…

　　或许我真是个“乌鸦”吧…乌鸦嘴乌鸦命…即使交到了朋友（赵蕊）也不过是假象…

　　可是为什么还会流泪呢。

　　干涸的泪腺居然重新流出了眼泪。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这么多水分。

　　吴雅诗哭泣着。

　　死心吧吴雅诗。

　　死心吧乌鸦氏。

　　死心吧死心吧。

　　“不啊…”

　　我才不想悲惨的活一辈子啊。

　　吴雅诗流着眼泪吸着鼻涕，用力抽搐着，舌头舔到了流到嘴角的鼻涕。

　　“不啊…我不想做乌鸦啊呜呜呜…”

　　她用力的向前爬着，泥土塞满了指甲，下巴在铁块上磨着磨着出了血。

　　“呜呜呜我也想幸福啊呜呜呜…”

　　“我也好讨厌虫子啊…你们快走啊…”

　　“我也想爱别人啊呜呜…我也想被别人爱啊…”

　　老鼠群在用力扯着吴雅诗的脚趾头，不让她走，虫群骚动着，阻止着她的行动。

　　可吴雅诗还在用力向前爬着，即使脚趾被扯断了，耳朵被咬没了，她还是向前爬着。

　　“呜呜呜…求求了谁来救救我吧…”

　　“我才16岁啊…我还没谈过恋爱啊呜呜呜…父母双亡奶奶又走了我好惨啊呜呜…”

　　“救救我啊。”

　　“神啊…鬼啊…救命啊呜你们这群狗贼…平时不用现在没用你们到底有什么用啊！”

　　“救救我呜呜呜…”

　　“救救我…谁来…”

　　“救救拜托了…”

　　下水道里，悲切的嘶喊声在回荡着，被虫群包裹着的少女，向着那丝不可能存在的希望，发出了求救。

　　“救救…”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空。

　　“救…？”

　　然后头顶传来了“回应”。

　　吴雅诗一下抬起了头，用她的独眼用力向上看。

　　光刺入了漆黑的瞳孔。

　　黑星闪烁。

　　无数的黑星盘旋流转，星辰坠落，巨大的洪流冲破了空间，碎片散落着，苍蓝光线相互扭曲链接，碎屑流光环绕。

　　头顶原本阴湿滴水的下水道忽的变成了天穹，深邃仿若宇宙。

　　而在那天穹之上，有一个少年，手抓着另外一个少年的头，乘着云朵，周身缭绕着透明火焰，向着少女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