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2 长安城情侣再相遇
陈易昌起身施礼道:“将军恕罪,七年前这批马一入司马监即便烙印立档交付兵部,禁军校尉要换坐骑非下官不肯,实是其晚了一步,下官实在为难才未给将军的人换骑,将军明鉴。”“什么我的校尉换骑?陈大人你给我说糊涂了。”王海是一头雾水。陈易昌一听也有些纳闷:“将军,七年前下官弄到二十匹良马,即便登记造册交付兵部,将军不是派一位校尉去讨要一匹吗?下官因已立档交付未敢应允,今日将军不是指此事吗?”
王海总算明白过来,但他对校尉讨马之事并不关心,只知陈易昌七年前强征了那二十匹马,便问陈易昌道:“陈大人,那名商贩的下落你可知道?”“将军,那人对马匹甚有研究,无论识马、养马、训马、医马都很精道,下官缺乏此种人才便以关外奸细为由役其在马场,也未严苛待他,命其指导马场马夫驯养军马,不知将军与他是否有故,下官若有得罪之处实不知情,尚请恕罪。”陈易昌十分担心王海与拓跋元的关系,自己无故扣人骏马又软禁其七年,倘若非一般关系,只怕官帽要保不住了。
王海见他紧张一笑道:“陈大人多虑了,本官不识此人,但他与本官手中一件案子有关,明日陈大人随本官去马场看看。”“是”,陈易昌松了口气,擦了下冷汗道,“将军,马场在西北祁连山下,路途遥远,请将军做好准备。”“嗯?没在京师六厩?”王海以为就在长安城附近的未央、承华等六厩之一哪处,他也知甘肃祁连山下有个天然大牧场,设多个牧马苑总归司马监陈易昌管理。“是,将军,六厩总共蓄有军马不过六万匹,而牧马苑乃我大新骑兵后勤补给的保障,下官见他能耐大就将之置于西北马场。”陈易昌回道。“嗯!本官安排好京城事后再做定夺,陈大人,今日之事希望不会有别人知道,明白吗?”王海道。陈易昌忙不迭地答应,然后闲聊几句后告辞回府去了。
拓跋忠兄弟从马市得知其父之事可能与朝廷有关,于是每日去各官府衙门附近打听此事,想法探听军马提供的渠道,这些自然都逃不过王海的眼线。王海见他们毫无目的,确定其目标是哪名贩马商人而非与谁接头,那么这名商人身份必是关健,他想弄清这些可能会牵出重大军情,自己也必在皇上面前长脸,更可为迁王加分。王海暗暗高兴,吩咐不可打草惊蛇。
李杉在浮屠寺多日未等到善见回寺,他心静如止水并无失落之感,或上街为贫人诊疗病痛,或去大秦堂与师父他们相见,又或在浮屠寺静思。他知道一己之力无法改变世上一切不公,无法拯救一切之苦难,只凭心力而为也不强求,心境又上一个台阶。
这日又信步走进了浮屠寺,仍没见到善见,他对佛行礼后端坐蒲团瞑想,这是修心之法。约一个时辰,停下功课,忽觉一点乏累。他便径直去了禅堂,静坐僧床行导引之术以驱疲倦。导引术是引清排浊的过程,盏茶工夫便荣光焕发。李杉舒展双臂活动了一下,起身来到窗前。隔窗感觉阳光明媚,他抬起窗棂让光线照射进来。他来时尚是晨曦之中,外面稍有些灰暗,此时一开窗强烈的光线一下子让他不太适应忙转头避光,这时却看到右边墙上画了一些图形。他走近了去看,那些图形或是年代久长已不太好辨但仍看得出是个和尚做得各种姿态,每种姿态都尽显身体柔软之极限。李杉不解,这些姿态若是女人去做则尽显柔美,这个和尚做来似有些好笑。他想像着秀儿做这些动作,浑若无骨,尤如仙子般娇美。这些想像与壁画相比不由笑出声来,自语道:“女子做此娇似仙子,大和尚做此尽显不伦不类。”
“哈哈哈哈。”随着几声笑善见悄无声息到了李杉身后。李杉早感觉到善见是一位可与吴清源相比的高人,所以悄然到他身后并不奇怪。他俩已是忘年之交,李杉回头也笑起来。善见脱去僧袍挂在木架上,又脱去僧鞋上了僧床。他向李杉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做起图上的姿态。令李杉不可思议的是他高大圆润的身体竟如此柔韧,李杉为之拍掌叫绝。善见做完整套动作恢复常态问李杉道:“有何思?”李杉答:“惊讶。”“愿学否?”“释门绝技?”“非也,此瑜伽术,与云梦鬼谷祖师所创五禽戏一样强身健体而已。”李杉欣喜点头。善见道:“此术与你云梦武学相得益障,十分有益;华夏道家武功多重内功修为,注重内力真气的修炼,注重经络疏导而对外家功夫修炼不足,对敌时全凭内力的比拼,倘若同等高手相敌,最终会两败俱伤,而有过体格焠炼可使招法出奇不意,骨骼粗壮,肌肉强健,抗击打能力大增;练武应内外兼修,达至化境,无刀胜有刀。”
李杉听了知是至理,在天井崖吴清源在传归元内功心法时也要李杉练习五态各式,此正是练体,李杉内外兼修才在云梦门中后来者居上。如今又学习瑜伽术,越来越发现此术不简单,竟也是在焠体中自觉调动丹田之气游走奇经八脉,任督二脉都有冲撞之感。全身各穴蓄留真气更加得心应手,果然相得益障啊。善见又让他常做前仆后倒,脚踏掌劈的动作但不许用丝毫内力,以此来增强体表自然之劲力。
善见不能想像,李杉三日内学会了此术。这也得益于吴清源在天井崖的对他的五态训练,此五态本包含各种动作,李杉也早练得柔韧不比寻常,所以学此术时事半功倍。善见十分高兴,他告诫道练体之功非一日可成,当坚持下去必有精进。又经几日练习,任督二脉冲撞的似通未通,李杉知道越到这一步越是艰难,也不勉强冲关。他的经络更加舒畅,体表似乎也充盈了真气。
善见十分满意,二人偶尔会动手切磋一下,皆是点到为止。李杉知道老和尚武功深不可测,与师父当在伯仲之间。善见则认为李杉除任督二脉未通之外,其武功已是绝顶高手。
二人又如往常一样移步换形,善见故意露出一个破绽,李杉毕竟经验不足,一招跟进拍出一掌,善见身形一移竟借力助力引着李杉拍出的掌力向前倾去,险些将李杉仆倒。幸而李杉以仁御招每式都留余地,且他的道一归元掌本是以五态各式为形,也能在前仆时逆力稳住身形,更能中途变招,否则定会出丑。善见没有将他跌倒也是一惊,赞道:“小小年纪,境界如此之高世无第二。”李杉谦虚道:“大和尚这一招令人防不胜防,借势就势,借力引力更是绝妙。”
善见非常清楚李杉性情,不喜张扬,且慈心仁意,若换个争强好胜之辈即便武功已达他的境界也会跌仆在地。他明白李杉武功已将仁爱注入魂魄,很适合这套移形仆。他对李杉道:“你的道一归元掌可化五行之力,以生克之理任意化解对手的攻击,乃仁之掌也,贫僧这套移形仆乃借力助力的技法,对小恶之人可略施薄戒,与你的掌法有相通之处,今传授于你。”李杉几日便练的纯熟。移形仆口诀简单,乃沾,引,助三字,以此三字驭掌,自是大功告成。三日后善见又扬长而去,江湖中去渡有缘。李杉则离了浮屠寺向城中走去。
李杉潜意识向大秦堂方向而去,远远看到大秦堂前那日秀儿产生误会的地方有一女子身形极像秀儿。她在这东张西望一会又离开了。李杉看她遮了面纱不能确定,在她周遭又未发现师叔一家人,于是便悄悄跟着。李杉要看她何处落脚,但在这大街上不能随意相认以免为谍政司人跟踪。
秀迎又去了其它街道.打听黑神医下落。李杉心道要坏事,他在神武军营就知韩兆琦非易与之辈,此人不会轻易相信自己,他想黑神医怕是已暴露身份,秀儿这么明目张胆地问,定引起谍使注意。果不出所料,很快有两人跟踪上秀迎。王莽篡汉本心中不安,他知道太多人不服,为防军队哗变就把将领换成自己人,又调动战力最强的神武军坐镇京师附近,城中更是遍布暗探查察不轨之人。这些暗探皆是韩兆琦谍政司所属,其主要情报汇集地在秦岭一山神庙内,城中据点则隐于王海府中。当日李杉从神武军营走后韩兆琦已派人跟踪,但被他摆脱,韩兆琦便已将黑神医列入调查名单。现在有人打听黑神医下落,此机会怎能放过。
天色渐暗,刘秀迎是一无所获,因为李杉也不再用黑神医的面相了,城中人虽是掂念却再无见过。刘秀迎气的直跺脚,嘴里嘟囔着:这个黑丑八怪躲哪去了。李杉在后暗笑:这丫头对我从未客气过。街上行人渐无,只有谍使还偷偷跟着。李杉知道以秀迎的成就应能发现,只是她江湖经验不足才会被跟踪半日。她漫无目的地不知觉出了城走进了一条僻静小路,一条小河在路的一侧哗哗流过,路旁长有不同的树木,有些已是光秃秃的,有些还挂着几片枯叶,微风过去零落飘下。李杉心道是这里了,正待以归元传音告诫秀迎,秀迎猛地停下脚步,右手伸入怀中,她已发觉正被人包抄过来。跟踪的谍使以为三十个人对付一年青姑娘应是易如反掌,他们以独特的办法召来这三十人在这僻静处准备捕拿秀迎。李杉也不急传音帮忙,他想让秀迎先独立面对以增强她的警惕性和应急处理的能力。
这些探子见她突然停下不知何故,等了一会仍不见她动弹一下。领头的也不见她携带兵刃便放心地招呼众人将她围住。秀迎见一众人等皆黑衣蒙面,开口问道:“什么人?想干什么?”领头的也不答话,他一挥手,身后闪出两人抽出绳索上前就要捆绑。秀迎索性也不再问话,直接动了手,但听“啪啪”两声,这两人被秀迎扇翻在地,一左一右半张脸立马肿了起来,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两人在这么多同伙面前被一丫头抽了嘴巴子,这份难堪比挨打更疼。两个人心中大怒,扔掉绳索抽出佩刀恶狠狠的向秀迎劈去。李杉一闭眼心念阿弥陀佛,你俩惨了。他知道这小姑奶奶哪是吃亏的主,那暴脾气,见这些人动刀岂会客气。秀迎以追风步轻移身形,探子的两刀走空,而她则顺手抽出雪墨,夜色中没人看清,却听得“啊!啊!”两声惨叫,这两人钢刀落地,落地的还有两支手掌。
李杉心中一颤,这丫头真是狠辣,一下废了两个暗探。领头的和属下都大吃一惊,他们没想到这姑娘剑法又快又狠,手中一把黑色短剑此刻在月光下泛着一丝寒意。领头的道:“小心她手中这柄剑。”他认为那两人吃亏在没看见秀迎手中有剑,又点出四人去捕拿刘秀迎。这四人不敢大意,知道遇上了狠角色,一上去四把刀纷纷向秀迎身上招呼,当然不是要害之处,他们目的是将她拘捕来问讯更多情报。但如今的刘秀迎对付这些人多少已无区别,追风步展开,刹那间已在四人中间穿梭而过,便如同一个影子。她手起剑落,又是四个血淋淋的手掌伴随着四声哀嚎落地。李杉在暗处看着嚎叫的六人,血淋淋的手腕心中不忍,而他们的同伴却冷漠地可怕,竟无一人去帮他们止血。他们忍着巨痛用左手从怀里掏出创伤药撒在手腕创面上。也许都是这么冷血,没人去管他们的死活,也无人看他们一眼,任由这几人一起呻吟着强撑疼痛离去,这是他们的命,没用了就主动离去,否则下场会更惨。
领头的一挥手,走出八人从腰中抽出两根短铜棍对接成长棍。他们个个孔武有力凶猛异常,配合默契进退有度,有人出招有人防守。秀迎仗着雪墨宝剑施展慧灵剑法,也只能削去一层层铜皮。这八人是常一起配合组成的棍阵,秀迎无法靠近他们。李杉暗叹秀儿对敌经验太差,事实上她的武功已是一流境界,尤其是有追风步法配合,这些人轻而易举即可击溃。但她现在见伤不得敌人心中有些着急,她一直在寻访李杉,午饭也只随意吃点干粮,早已消耗怠尽,越来越是力乏。那些人知她武艺高、步法妙,手中又是宝剑,便只与她缠斗消耗她的力气。秀迎决定不再客气,虚晃一剑然后袖中抖出几支鸣笛飞针射了出去。这八人仗着铜棍是长兵器远距与秀迎缠斗,使她短剑发挥不了威力,可要防这细如发丝的飞针却是难了。八根针带着呼啸飞去没等几人明白就插入了他们的喉咙。铜棍落在地上,双手捂住咕咕流血的咽喉,不一会这八人便倒毙在地。
领头的与其他人均暗暗吃惊,凡暗器只如针类细小者本不易提防,更何况呼啸声摄人魂魄,让人难辨去向。他们不敢大意,王海让抓活的,但此种情况只怕是难以如愿。领头的当即立断,命余下的十多人呈包围状后退并皆弃刃捧弩。李杉一看担心秀迎吃亏,其实秀儿只需用漫雪疾风剑法这些弩箭伤不了她,但李杉怕她大意中箭欲传音给她,略一思便决定亲自动手。
李杉掏出面具戴上,不等领头的发令便从暗中穿出扑向弓弩手。绕指柔也即柳丝剑抖开,配合发挥到极致的追风步刹那间十几人的弩弓碎落一地。他来到秀迎身边尚未开口,秀迎嗔道:“哼!不要告诉我你是刚好路过。”李杉一下语塞“我我我”不知怎样说合适,他知道这丫头太难对付,动不动急眼,而那位六师叔又宠溺她,并且也是个不讲理的主,只能在心里发愁。秀儿见他窘态咯咯笑了起来:“看你,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然后转向领头的道:“我来了帮手,胜我百倍,还要打吗?”那些人只一瞬间手中弩弓碎落尘埃,尚未反应过来,领头的见问怔怔地道:“打不打……哦,不不不不,不打了!不打了!”“还不快滚!”秀儿喝道。这些人被李杉刚才的一手吓坏了,此时如获赦令般瞬间逃个无影无踪。
李杉趁机道:“快走吧!免得他们喊来援军。”秀迎收起笑容道:“我刚才的话你还没回答。”李杉透过面纱看她故作生气的样子虽不清晰但有一种冷艳的美。他回道:“我也不是故意,只是发现有人跟踪一位姑娘,担心他们图谋不轨,心想救人之事乃侠义之道,便尾随而来,后来见你使出追风步才知是师妹,唉呀!师妹遮了面纱,发型也有变化,衣饰也非往日所穿,真是判若两人,竟使人认不出来!”“呵!师兄也会花言巧语。”秀儿不屑地道,“只要是姑娘有难你都会去救,对吧!”这醋吃得让李杉一时没法接话。秀儿见他又发窘噗嗤一声笑道:“别做难了,逗你呢!”又一本正经道:“爹说你天生侠义心肠,我很高兴,摘下面具让我看看好吗?很久没见到过师兄真容了。”
李杉刚要开口,却见秀儿掀起了面纱,含情默默地看着他。皇家女儿的美丽基因显露无遗,只见她肌肤如雪,双目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有番清雅高华的气质,桃腮含笑,气若幽兰,略带一丝娇羞,整个便是一人间尤物。饶是心念非礼勿视的李杉看得呆在那里,他从未见过秀儿这温柔的一面,便以为天上仙子也不过如此。秀儿见他呆怔怔看着自己,心中喜悦。轻声问道:“师兄还看不够吗?以后——以后你自可天天看的。”说完羞的低下了头。李杉这才回过神来,也窘的手足无措,两人不经意对视一眼嘿嘿嘿笑了起来。
秀儿对李杉道:“黑神医还不肯摘下面具,怕秀儿不喜欢那张又黑又丑的脸吗?”秀儿得意地说出来,表示自己已知黑神医哪是什么师兄的朋友,就是小三哥哥,但喜欢两个字却是不小心露出的心里话。李杉心里甜甜的回道:“原来你知道了?”“嗯,你忘了长安城外一战吗,爹早看出来是你一直在暗中帮我。”顿了顿又道,“我也知道你担心我,我心里也是高兴的。”后面这句声音很小,但李杉却听个清清楚楚。两人此刻心里感觉如此之近,好像贴在了一起一样,李杉情不自禁将她揽在怀里。秀儿没有挣扎,一切如此自然,她在李杉怀里又羞又喜,也许这一刻任谁都无法分开二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