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高文

　　未等阿托莉丝挣扎，那人已将手指抵在唇边，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借着昏暗的光线，阿托莉丝看清了来人的面容——这是个相貌普通、头发散乱的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苍白的肌肤透着营养不良的蜡黄。阿托莉丝认得对方，而对方显然也认出了她。

　　三年前，卡姆兰王国西南部爆发叛乱，皇室派遣克多雷斯率领骑士团前往平定。途经一个名叫佩德里的村落时，团长因不愿让阿托莉丝亲临战场，便将她安置于此。

　　就是在那个村子里，阿托莉丝结识了高文。和她一样，高文也是个孤儿。或许正是这份相似的命运让两人格外投缘。他邀请阿托莉丝住进自己那间老旧木屋——屋里仅有一张床。高文把床让给她，自己在屋外搭了个简陋的草棚，一住就是一年半。如今“高文”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成了阿托莉丝此刻唯一的依靠。

　　阿托莉丝察觉高文神情异常紧张，汗珠正从额角滑落，滴在她身上。他脸色苍白，显然是刚刚经历过剧烈奔跑。即便如此，他仍强忍着不敢喘息，全身紧绷如弦。

　　就在阿托莉丝茫然无措之际，一道高大的黑影“唰”地从他们身旁掠过——所过之处，芦苇齐刷刷向两侧倒伏，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劈开。

　　阿托莉丝未能看清那掠过的黑影，却清晰地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又倏忽远去。她清楚地感知到高文的心跳从方才的狂乱逐渐恢复平稳——显然，那股压力并非只针对她一人。

　　高文几乎整个人压在阿托莉丝身上，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在寂静中交织。待压迫感彻底消散，阿托莉丝连忙推开他，踉跄起身。高文则如释重负地跌坐在地，大口喘息。

　　待两人稍作平复，阿托莉丝轻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佩德里也……“话音未落，高文的叹息已说明一切。

　　卡米洛特沦陷的消息传开后，周边村落次日便开始了大规模迁徙。炙枫村也不例外。不幸的是，他们在途中遭遇敌军，大部分村民都成了俘虏。

　　高文缓缓伸出右手，掌心跃动起青蓝色的火苗。对此，阿托莉丝并不意外。

　　他是村里百年难遇的奇才，天生便能操控这种神秘的青焰。若说村里有谁可能成为魔法师，那必定是高文——特殊能力虽非成为魔法师的唯一条件，却是必不可少的资质。至少，他拥有这样的潜力。

　　正因如此，佩德里的村民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护他不落入敌手。

　　高文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皮肉，鲜血瞬间染红指缝。如果他是真正的魔法师，如果足够强大……身边的人又怎会遭受如此劫难？

　　听着高文的叙述，阿托莉丝心中阵阵发紧。两人的遭遇何其相似，这让她不禁又想起骑士团的结局。佩德里的村民虽沦为俘虏，至少性命尚存，可那些骑士们……

　　“骑士团……已经不复存在了。”

　　“什么？！”高文猛地站起身。当看到阿托莉丝凝重的神情，他意识到这绝非戏言。

　　“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阿托莉丝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唯独隐去了剑灵的部分。当说到骑士团全军覆没时，高文死死咬住牙关。凯利德骑士团对他们有恩，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这该死的战争！他长叹一声，如今两人真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说到这里，阿托莉丝才猛然惊醒：“刚才过去的是什么？那股气息好强烈。”

　　高文闻言眉头紧锁——见到阿托莉丝太过震惊，竟把这事忘了！他无暇解释，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这里不安全，必须马上离开。”

　　“是追兵吗？”阿托莉丝对高文突然的紧张感到不解。

　　“不，她比追兵可怕得多。”

　　“她？”阿托莉丝更加困惑，正要挣脱他的手——

　　一股强大的压迫感骤然降临！阿托莉丝闷哼一声，本能地将高文推开。下一秒，一条巨大的尾巴从两人之间扫过，重重砸在地面上。

　　轰然巨响中，他们原先站立的地方赫然出现一道深坑。阿托莉丝根本无暇细看那道两米长、半米宽的沟壑——

　　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立在两人之间。记忆飞速翻涌，一个名字在她脑海中骤然清晰。

　　“戈尔贡！”两人异口同声地喊出这个禁忌之名。

　　根据传说记载，戈尔贡是人首蛇身的可怖怪物，身形高大如塔，面目狰狞可憎。眼前这个生物完美符合所有特征——但戈尔贡不该只是民间传说中的存在吗？

　　没等阿托莉丝理清思绪，戈尔贡粗壮的蛇尾已挟着风声再度扫来。因那片刻的迟疑，她已来不及闪避。蛇尾重重抽在她身上，一股巨力袭来，她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倒飞出去。

　　阿托莉丝被这一击扫进芦苇丛深处。戈尔贡对高文视若无睹，毫不犹豫地追击而去。

　　“糟了！”高文急忙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已握紧一截烧火棍。没想到它来得如此之快！他相信阿托莉丝不至于被这一击毙命——那身盔甲至少能提供些许防护。但若戈尔贡继续追击，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托莉丝只觉体内气血翻涌。刚才那一击其实并未造成严重伤害，但猛烈的撞击让她一时头晕目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