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生川拍桌而起,连连冷笑:“喜欢?周苏锦,我现在有些好奇你的目的了,你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温千弋吗?”
“那么你的目的呢?你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请傅梨骼看戏吗?”周苏锦轻勾丹唇,讽笑道,“苏锦若是没猜错,逼傅梨骼毒发,才是你的本意。”
鱼生川默了默,坐下身轻抚着尾指上的紫玉蛇纹指环,淡笑道:“那你再猜猜……解棠知。”
周苏锦摇头承认道:“不知。”
鱼生川转头望向梦织,挑眉道:“阿织姑娘呢?”
“小女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公子你也不必提醒我。”梦织耸耸肩,笑的一脸无害,“我只是对那小孩有些好奇,并不会坏事。”
鱼生川冷哼一声,从袖中摸出一只赤蝶扔至桌上:“银制蝶,刃附寒毒……周苏锦,你背后的人,是要傅梨骼的命?”
“区区寒毒罢了。”
鱼生川大笑,掀桌怒道:“区区寒毒?那你可知中了无情的毒,再中寒毒会如何?”见周苏锦不语,鱼生川又道,“滚出来!”
话音刚落,窗外甩进一把袖剑,直逼鱼生川脸上。
鱼生川拦手一接,将袖剑握在手心里,不顾手心冒出的鲜血,冷冷地盯着门外走进来的两人。
湮莲冷着脸不语,直直地看着鱼生川。
“两个小崽子?长本事了。”鱼生川冷笑道,将袖剑扔回去,湮莲探手一接,收回袖中。
见他们不语,鱼生川甩袖离去:“周苏锦,在下不陪你玩了。”
却不想被门外的温千弋拦了下来。
周苏锦起身走到鱼生川身前,缓缓道:“事已至此,不若先看完这场戏。”
七月廿五,风雨欲来。
傅梨骼等人被周苏锦整整关了五天,待得这日,一行人纷纷前往蜀泽的剑庄。
时隔五日,解棠知终于得见傅梨骼。
他连忙跑过去,却见大暑天里,傅梨骼披着件厚实的披风,冷着双秋水星眸,看向他时没有任何波动。
解棠知觉着这样的傅梨骼,陌生至极。
既明仍然记得那日傅梨骼所说的话,怕她动气,连忙拽着解棠知离远了些。
那样的老板娘,哪怕是他,也没见过。
见鱼生川久久地望着傅梨骼,梦织走过去轻声讽笑道:“满意了吗?”
鱼生川垂着眼,不发一言。
周苏锦巧笑嫣然地领着傅梨骼走进剑庄,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的温雅大方。
傅梨骼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轻轻越过她,率先踏进剑庄。
古朴典雅,雄伟壮观。
令解棠知有些惊讶的是,席位之上围满了一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满面红光,喜乐融融。
有朝廷重官,也有数一数二的江湖人士。
可那些人仿佛看不见他们,仍是有说有笑着。
等傅梨骼几人落座后,只见剑庄之外,一粉衣男子踏花而来,美得让人迷了眼。
竟是花一笑。
不同于看不见傅梨骼等人,那群人却是拱手向着花一笑行礼,多是江湖之辈。
花一笑朗笑着回礼,见有些人端着架子不理他,他也不气,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
而后直直地望向傅梨骼等人,缓步走来。
不等鱼生川开口问他,更让人惊讶的是,周赫走了出来,坐在了上席位。
众人皆是恭敬地行礼。
“哈哈哈,有朋至远方来,周某谢过诸位远赴而来,那么百花论剑,正式开始——”随着周赫的话落,场面一时热络起来,年轻子弟纷纷上前比试切磋,直叫人大声喝彩。
鱼生川迫不及待地问道:“一笑,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假的?”花一笑懒懒抬眼。
“周赫,不是死了吗?”解棠知喃喃道。
鱼生川敛了敛神色,没再说话。
傅梨骼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回答他:“百花论剑是十年一次的武艺比试,诚邀江湖侠义之士而来,比试切磋武艺。有的人大放异彩,从此跻身为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的,为享受权利攀附官家。”
“小的没记错的话,近年来的百花论剑,应是两年前,也就是楚凉二十年……”既明疑惑道,“为什么才过两年,又举行了呢?”
“并没有再次举行,你们现在看见的,是两年前发生的事。所以,这些人看不见你们。”花一笑摇了摇头,望着对面的梦织,“西域蛊术果然厉害,竟能这般化腐朽为神奇,重塑以往之景。若不是两年前我参加过百花论剑,我都不敢相信眼前景象,只是蛊术维持的蛊象。”
解棠知大骇,梦织与他说的,果然不是虚言。
这般奇闻志事,他只在话本中翻看过,却不想西域的蛊,竟这般厉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从踏进蜀泽的第一天起,就活在梦织的蛊梦里,她的蛊,可不能小瞧。”花一笑眸中不掩对梦织的赞叹,“可以说,在蛊梦里,我们受她的操纵,她若是想,可以在梦里逼疯、甚至逼死一个人。”
鱼生川点头附议:“西域的蛊到底有多厉害,至今是个谜。虽然她们本身不厉害,可旁人只要被蛊近身,基本不可破梦。”
“没有弱点?”解棠知问道。
鱼生川反问他:“谁又会把弱点公之于众?”
“周苏锦,到底要做什么?”花一笑蹙眉问道,“我听到消息,便赶了来,却不知百花论剑之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那日……”
花一笑想了许久,最后沉声道:“周赫有问题。”
一直没说话的傅梨骼听此,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温千弋。”
见傅梨骼不欲多说,几人便不再说了,专心看起了这场论剑。
可论剑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两人上前比试,点到即止便下来,没有什么不对。
直到温千弋上前作揖,想与自已的义父,也是教他武功的师父周赫比试一二。
周赫朗声大笑上前,应了这场比试。
见此,解棠知问道:“眼前的温千弋,是真的还是蛊象?我们初遇碰见的那个,是真是假?”
“是真的。”回答他的却是阿茱姐姐。
只见阿茱姐姐莲步款款走来,望着上前比试的二人,轻声道:“温公子,一直都是真的。”
傅梨骼侧头望着阿茱姐姐,若有所思。
周苏锦曾告诉她,阿茱姐姐是阿茱,阿茱也是阿茱姐姐,这么说,她们是同一个人。
那么,彼时的阿茱姐姐是长大了的阿茱,而不是梦织弄出来的蛊象。
那么她们碰见的那个卖灯少女,也就是蛊象里,以前的阿茱。
怪不得,她们两个人会如此相像。
“可为何温千弋跟两年前一样呢?”花一笑皱眉问道,“他的样子,倒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那个时候……他以为,现在是楚凉二十年?”
阿茱点头,低喃道:“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
阿茱话音刚落,异变便发生在眼前,只见周赫瞠目而视,眼底一片赤红,呈癫狂之相朝着温千弋扑去,刀刀致命。
不多时,温千弋身上便布满了刀伤。
花一笑霍然起身,沉声道:“不对,两年前他们的比试只是点到而止,根本就没有受伤!”
不等众人反应,只见周苏锦飞扑而去,挡中了周赫的那致命一刀。
周苏锦一口鲜血喷出,摔落在温千弋的怀抱里。
场下一片哗然。
有人见事态不对,连忙冲上前去制止满面狰狞的周赫。
周苏锦怔怔地望着双目通红的温千弋,轻轻莞尔,将手覆在他的脸上,低喃道:“千、弋表哥,我、我没事……”
原来,这么疼啊。
原来,我才是压死千弋表哥的稻草啊。
可是千弋表哥,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周苏锦无力地垂下手,倒在温千弋的怀中。
温千弋用力地拥着周苏锦,眼底一片慌忙无措,可他想不到别的,只是紧紧、紧紧地拥着怀里的女子,不让她的身体冷去。
比武台上,周赫疯狂地砍向一个又一个的人,他那不要命的凶狠打法,逼得所有人大怒,不再留有余手。
众人围剿周赫。
有冰凉的手捂上了自已的眼,解棠知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傅梨骼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这场残劣的厮杀。
当眼睛看不见后,鼻子和耳朵却是敏感极了。
解棠知闻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听着刀剑乱舞以及嘶吼暴怒声,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看不见,却又残忍的世界里。
而后,被傅梨骼温柔地拥进怀里。
很凉很凉的怀抱。
被披风遮挡的一切,解棠知再也感知不到了。
唯有傅梨骼,此刻,与他紧紧相拥。
解棠知忽然很想抱着她大哭一场。
凭什么,什么也不告诉我?
傅梨骼,我可以为你拼命的啊。
可是你什么都不愿说,让我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理我后,又为什么突然理我呢?
叫我想怨你,却寻不着理由。
反而贪恋你的若即若离,自以为与旁人不一样。
骗子,理理我啊。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哪怕是死,我也甘愿。
解棠知迷迷糊糊中,似是感觉傅梨骼抱起了他,带着他远离了所有人。
梦里,傅梨骼柔声哄着他:“小棠,不怕。”
如果梦里有傅梨骼,解棠知愿活在梦里,永远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