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二十三年间,春天刚刚迎来,大都的山河被点点的绿色装裹,冬天凛冽的寒风被春天的和风和着,竟温柔极了。三月柳岸渐绿,桃花含苞待放。
陈国公府内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古色古香的陈设都是用上好的紫檀木雕刻而成,院里还开着一些不知名的粉嫩小花,子午莲凑着热闹也顶出了水面,陈国公府门前还时不时飞来几只南归的燕儿。
“今日是欢儿的生辰,奶娘给你煮了一碗长寿面,还有一个荷包蛋呢。”眼前这个中年妇女慈眉善目,温柔的声音仿佛能够融化世间一切的凌厉。
陈奕欢从小失去母亲,更失去了母爱,是奶娘吴妈妈悉心照料她长大。
陈奕欢坐在房间的凳子上发呆。今年自己已经八岁了,可爹爹从未陪自己过过一个生日。这是为什么?她不懂。
陈奕欢一言不发。
“奶娘厨房还有点事,欢儿吃完后就可以出去玩了,记得要早点回来哦。”吴妈妈心疼她,知道她从小的想法,每到生日这天欢儿就抑郁非常,奶娘吴妈便没再多说,转身走出了轩殿。
这时门外跑来一只橘色的猫咪,叫声惹人怜惜,陈奕欢看着它,觉得自己和它是同一类的,便把自己的长寿面端给了小橘猫吃。陈奕欢抚摸着它,试图给予它一些温暖。
忽然一抹阴影笼罩住了陈奕欢的面庞,陈奕欢试图抬头望向这个人,阳光的强烈却让她挣不得眼,陈奕欢手扶着额头,嘟着嘴唇说道:“你是谁?”
陈奕欢站起身来,才看清这个人的面容,此人和自己年龄相仿,身穿杏黄色的宫服,上等的蚕丝面料,一看便知是个身份显赫的贵公子。
“我是八皇子李澈,你是谁?”八皇子是先帝最疼爱的八皇子,想必今日是来府上游玩的。
“我叫陈奕欢,你叫我欢儿好了。”陈奕欢抿着小嘴,眼神似带着忧郁的气息,无从安放的小手规矩的扣在身后,一双灵动的杏眼望着眼前这个尊贵的皇子,身体还时不时摆来摆去,简直可爱至极。
“嗯,欢儿你陪我玩会儿吧,今日难得出宫,实在是无聊。”
“可是…我…”陈奕欢低着头,心情降到了谷底。脸上写满了不开心三个字,因为今日是她的生日却没有一个人记得。
“你不想吗,还是有些为难?说出来我可以帮你啊。”
“…不是,今日…是我的生辰,可是爹爹他们却从未记得…”
听她说完,李澈便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个手工制作的木马递到了陈奕欢的手中说道:“那我把这个礼物送给你,作为生辰礼物,我们就是朋友啦。”李澈微笑着,此刻陈奕欢心中充满了感动,手里捏着有生以来“第一个”礼物,鼻子微酸。
眼前这个男孩儿,比她高出一头,眉宇之间透着英气,这一天他更如同一颗星星照亮了陈奕欢娇弱的内心,驱散了她内心的阴霾。
从那以后,李澈就经常来做客,并时不时带她出去玩,视如己出。
“这是我今日在街上淘来的,你可要好好珍惜它啊。”李澈轻柔的抚摸着眼前这个小妹妹,眼神宠溺。
“嗯,谢谢澈哥哥。”陈奕欢此时的心情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抱着木马,明眸皓齿,可人极了。
这一切太美好,美好到陈奕欢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但事实是这一幕曾经实打实的都发生过。
两行清泪划过脸庞,陈奕欢从梦中醒来,温热的泪水让她有了知觉,只是如鲠在喉,心隐隐作痛。
陈奕欢睁开眼睛,打量着房里的摆设,与那个自己住了三年的冷宫大相径庭。
刚才那是梦吗,自己已经死去,怎会做梦?陈奕欢掀开被子,走下床,手抚着紫檀木雕刻的桌椅,还有上好的景德瓷器茶碗,香炉中熏着薄荷的香料,一切都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模样,陈奕欢突然有个想法——这竟然是自己未出阁时的闺房!
难道这是陈国公府?!难道自己重生了不成?
陈奕欢还沉浸在惊讶中时,小莲端着盆子走了进来,看到小姐没穿鞋就跑到地上站着急忙说道:“小姐,你怎么没有穿鞋子就跑下来了呢,天气刚转凉,万一感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陈奕欢一时没有缓过来,倏地转身眼睛定在小莲的身上不肯挪开,因为她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重生了。
同时也无比庆幸,连老天爷也不忍她重蹈上辈子的覆辙,对于小莲的忠心,她这一世定要好好待她。
小莲放下洗脸盆子,惊恐不定,以为自家主子受了什么惊吓,举起手来在陈奕欢面前晃来晃去,还不忙说到:“小姐你是怎的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连续的几天都在做噩梦,这可如何是好?”
如果陈奕欢猜的没错的话,今年自己十八岁,小莲与自己年龄相仿,甚至还比自己小一岁,小莲就是自己八岁那年被送到自己身边的,细皮嫩肉,也是如花一般的年纪。
“连续几天?难道这几日我都在做噩梦不成?”
“回小姐的话,小姐连续一周都在做同一个梦了,想必今日也是。”小莲乖巧的回答道。
见陈奕欢不做答,小莲又连忙问道:“要不要奴婢让大夫来给您瞧瞧?”
陈奕欢心想,自己重生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的比较好,就不能太声张了。
“不必了,还是不要给府上麻烦了,这几日正在换季,应是太过敏感罢了。”
听陈奕欢如此说道小莲便没再做声,转身端了盆子准备给陈奕欢洗漱打扮。
而陈奕欢此时正在盘算着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按照重生之前的进度,再过半个月便是一年一度的赏花大会了,城中显赫人家的贵小姐都会被邀请进宫去赏花作诗,当然也包括陈奕欢和她的姐姐陈弈昕!
也正是这一次皇后娘娘敲定了太子妃的人选,可惜因着姐姐陈弈昕的刁难,让自己出尽了洋相,错失了成为太子妃的机会,还被反咬一口,到最后也只能做个侍妾的份儿。
只是这次她要重新考虑是否要成为李澈的侍妾!更何况前世的她已受尽屈辱,这世他是否还如此心狠?她要擦亮眼睛更要直面自己的心。
陈奕欢还心有余悸,眉头紧锁,手扶着额头,仍宛若一幅画卷。
李澈前世已经负了自己,为何还会梦见十多年前初次见面时的情景?自己对他终还是念念不忘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