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小贵和小坚
电影闪过九零年代的帝都城，闪过无数进城打工人。
蓝红白的麻袋装着全部家当。
新奇、欣喜的走进这座大城市。
这其中就包括贾易饰演的主角，郭连贵，我们叫他小贵。
顶着肚子带着眼镜的老板，在站成一排的农村小伙前面，慷慨激昂的肆意喷着吐沫。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们飞达快递的员工了。”
“刚才已经给你们洗完了澡，也理完了发，为的是改变你们的形象，让你们这些从农村来的孩子，能代表我们这个公司融入这个社会。”
“你们的形象就是公司的形象！
你们大家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啊。”
镜头转给了剪了寸头的小贵，迷茫中带着兴奋，抚摸着手上扶着这自行车。
“发给你们的自行车，是你们吃饭的家伙。”
“这些可都是高级的山地车。”
“公司之所以给你们配备这么好的自行车，一个是为了公司形象，再来就是为了提高你们的送货效率。
这样子才能跟别的公司竞争。”
“欸，话可说前头，这车可不是白给你们的，开始的时候公司跟你们八二分账，公司拿八，你们拿二。”
“什么时候钱挣够了，那个时候，这车才是真正属于你们的，到那个时候，公司跟你们五五分账。”
“后面是一张BJ市的地图，你们必须把上面的每个街道，每一条胡同都得背下来。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新时代的骆驼祥子了！”
骆驼祥子啊。
就算小贵没看过多少书，他都听说过骆驼祥子。
“是个名人吧。”
“啥名人？名听过……但是别说，乖乖，这车真好，渍渍，这啥材料的啊？”
“应该是个名人，老板说了，以后我们就是帝都的建设者，很重要。”
“这材料应该不怕水，还变速哩！这骑着肯定不费劲。”
“你说当初骆驼祥子是干啥的？”
“我哪知道。”
帝都不起眼的一个胡同里，蹲着一大一下两个爷们，驴唇不对马嘴的好像在交谈。
但其实老的那个羡慕的眼光看着自行车，小的那个望着相隔只有几十米的高楼。
在那高楼、落地窗里，有一位穿着大红色裙子的漂亮女人，手上拿着酒杯，面无表情，好似极其的忧郁。
“看见没有，这就是城里人。”
“住这么大的房子还不知足，一天到晚没个笑脸，这要是我啊，天天喝糖水，红糖水。”
“一天三顿我都吃排骨面。”
“长得漂亮有啥用，我看看又不犯法……”
小贵不太爱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老乡说着他听着。
女人很美。
美的华丽。
美的高不可攀。
但是小贵并没有觉得真的高不可攀。
因为他有一辆自行车。
“经理说了，只要我好好干，我以后也是城里人。”
“诶，那感情好啊，小贵啊，你可找到了份好工作，好好干！”
也许就是从那天起，这辆自行车成为了和楼上那女人一样的价值。
那是一个梦，一个可以攀登的梦。
但是现实从来都是和梦相反的。
梦里一切顺利。
梦外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只能打碎了牙齿吞下去。
农村人哪里知道大城市的规矩。
规矩？
在小贵来看，那些规矩就是用来为难他，用来给这些有钱人取乐的。
但是为了这份工作，这辆自行车，未来的生活，落地窗里的女人，小贵坚持了下来。
直到小贵丢掉了自己的车。
那辆能完成他梦想的车……
“我把车找回来！你说话算数，找到车就继续让我工作！”
给经理丢下这句话，小贵开始了自己找车的旅途。
诺大的帝都里可不止是有无数的打工族，外地人。
还有很多世世代代居住在帝都的当地人。
有人说帝都人天生倨傲？
不，那只是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已。
你不能说他倨傲，只能说他们眼里还容不下外地人。
外来的工人，外来的人才，外来的学生，占据了帝都三分之二的城市。
让这座本来天天鸽哨回响的政治城市，变成了节奏飞快的追梦城市。
但是这个梦，不是所有人的梦。
即使是生活在当的人。
小坚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庭。
他们数代都生活在帝都。
居住在狭窄阴暗的半地下。
父亲是瘸腿的维修工，母亲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有个继母，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小坚的梦想很简单，有一辆自己的自行车，不至于在同时帝都孩子的朋友面前丢面子。
可是父亲是这么说的。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本来说好的事现在又吹了，可是我也没辄呀！”
“人家妹妹点灯熬油的，多不容易呀，你还别说，人家就考上重点中学了，这学费得交啊。
我跟你妈商量了，这事我作主了，还是妹妹上学的事情大。”
“当然了，你买自行车，也不是不重要，可是咱们家跟别人家没法比呀，爸爸这回真是一下子缓不过手来。你这么大，应该都知道。”
这话小坚听了三年了，三年前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那时是和继母结婚。
现在又是继母女儿上学的事情。
小坚不乐意听这些诳他的话了……
因为他已经有了一辆自行车，一辆高级的山地自行车。
因为这辆车，小坚好像获得了一切。
朋友的吹捧，女朋友的亲近，和双手放开自由骑车的感觉。
他爱死这辆车了。
也许对于没有生活压力的小坚来说，这辆车就是他最大的梦想。
人和人的梦想是不一样的。
小贵为了生活。
小坚为了面子。
两个本来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因为一辆自行车相遇在了一起。
小贵找到了他丢的车。
就是小坚骑着的那辆。
原来小坚偷了家里准备给妹妹上学的500元，上二手市场买到了这辆车。
所以现在车是谁的？
是小贵的？
的确是，因为这是他一趟一趟跑快递跑回来的车。
是小坚的？
也可以这么说，他偷了为了家庭不守信用的父亲的500元，买的。
按照小坚朋友的话说，这车，小贵要找也要找偷车的，找不到小坚头上。
可是小贵轴啊。
硬生生的找到了小坚的家。
硬生生的在小坚眼皮子地下抢走了他的车。
又硬生生的顶住了十几个帝都小伙的揍，死活守住了他的自行车。
故事到这里，在坐的每一个影评人都看出了一丝味道。
这哪是青春片。
这哪是小年轻谈理想，谈恋爱，谈天说地，哭天抢地的青春片啊。
这明明就是一部现实题材的纪录片。
一部帝都的讽刺电影。
电影没有所谓的高潮。
也没有什么过分的铺垫烘托，就是典型张帅形势的写实主义。
最后在“两人一人骑一天”到“小坚被分手”时，电影其实已经接近了尾声。
小坚拿砖头砸了情敌的脑袋。
连累了小贵被揍，连累了那辆自行车被砸毁。
连同被砸的还有两个年轻人心中的梦想。
在这座大城市，留下的只有小贵扛着自行车离去的背影。
“一个人住在这城市”
“为了填饱肚子就已精疲力尽”
“还谈什么理想”
“那是我们的美梦”
“……”
“梦醒后还是依然奔波在风雨的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