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在第二日散了早朝后便下了,还破例将魏集封了镇北军的左翼前锋统领,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上京城也因此瞬间便从四皇子和七皇子谋反的阴郁中热闹了起来,来公主殿送礼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但比起这些,李月妕却是兴致缺缺,将应付送礼的人们的事情一股脑丢给了总算抽出空来看望自己的哥哥李昌文和刚刚定了亲的魏集,自己则去了西边海棠树下躺在衣冠冢边上躲懒。
今日天气极好,太阳将各处都晒得干干暖暖的,连草地都充满了无尽的暖意,李月妕抚了抚衣冠冢便笑了起来,而后又沉默了许久,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都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李昌文和李珏来寻时,远远便瞧着她躺在海棠树下,惬意的晃着自己的小脚,闭着眼睛枕着自己的手臂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他俩相视一笑,待二人走近了一些,才听清她哼的曲调,李珏不禁好奇,问:“娇娇哼的这是什么曲儿?听着倒是奇异。”
李月妕早知有人靠近,倒也没被吓着,伸手挡了挡眼前颇有些刺眼的日光,见着李珏也一道来了,忙坐了起来惊喜道:“太子哥哥也来啦!”
李珏倾身轻轻弹了下李月妕的脑门儿,道:“今日你定了亲,孤自是要来看看你,没成想你不在外头会客,倒是在这躲懒,你呀你!”
李昌文坐了下来,望着无名的衣冠冢,不禁伸手抚了抚,问出了一直很想问的问题:“娇娇做这衣冠冢,是为了缅怀谁?”
李珏也坐了下来,李月妕望着眼前已然成长的颇好的两个少年郎,又想起了那个年幼脆弱的、本该被百般疼爱着长大的十三公主,她忍不住抱了抱他们,掩饰般的撒娇道:“哥哥们不要问啦,以后也要多多疼爱十三噢~”
李昌文摸了摸李月妕的头,一想到妹妹定了亲,心里便难受的紧,闻言瞧着已然成长的玉软花柔的妹妹,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李珏瞧着,心里却同李昌文一样难受的紧,望着她,伸手安抚般拍了拍她的背,道:“哥哥们自会如此。”
......
与兄弟二人闲聊了会儿后,实在禁不住李昌文念叨,李月妕只好与他们一道回到了公主殿正厅,与魏集一道接待感谢那些来送礼的人们。
魏集见她来,与李珏和李昌文见过礼后,便忙朝她迎过去,向她伸出手,道:“怎来了?是太无聊?”
李月妕将手放到他的手上,与他一道走到主位下首坐下,道:“送礼的人很多么?哥哥们还有公务要忙不能久待,怕你一人应对不急,便叫我来帮衬帮衬。”
“现下已是少了不少,不似陛下散朝后多。”
李珏和李昌文自是上座,二人对视一眼,笑起来,不管怎么说,他们对魏集和这桩婚事自是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魏集自是怕她累着,替她斟了盏茶,又道:“此处我一人亦可。”
李昌文闻言摇开了扇子,道:“望舒,这可不行,日后你二人成婚,府上事务繁杂,还有赴宴应酬等,自是要她里外打理,唯有此事万不能怠惰了她去。”
李月妕听着头疼,刚想反驳,就见春和进来见了礼道:“太子殿下,王爷,公主殿下,驸马爷,苏先生来了,白雨正领着进来呢。”
两兄弟又对视了一眼,李月妕闻言看了眼坐在上首颇有些尴尬的两兄弟,想到之前他二人打的小算盘,乐了,道:“哎呀,这可好些日子没瞧见苏先生了,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是不是啊哥哥们??”
不待两兄弟回话,苏文清就被请了进来,同几人见过礼后,才同李月妕道喜:“恭贺公主殿下喜结良缘。”
李月妕笑:“多谢苏先生,春和,快快给苏先生赐座。”
春和应下:“喏。”
待苏文清谢过坐下之后,望着喜上眉梢的李月妕,竟有些闷,未免失礼,他喝了口茶,道:“早朝时望舒被封了左翼前锋统领,怕是有些日子要忙了,长羡在此也向你道声喜。”
魏集颔首,道:“多谢苏先生。”
李珏瞧着下首这三人,又看了眼李昌文,李昌文接收到兄长的信号,忙开了口:“世宁今日怎么没与你一道来?”
苏文清一听就自家弟弟的名字,想起他早晨闹的那一通,道:“祠堂罚跪呢。”
李珏闻言不禁来了兴致,问:“这不是刚回来没几日么,闯的又是什么祸?”
苏文清摆手,“不提也罢!”
“难得见你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你今日可一定要与孤说说!”
“哎,这小子早晨非说瞧见家中小池塘里有只大鳖,非是下了水去寻,将父亲费了不少心血的池塘祸祸的不成样子,直将父亲气的晕了两回,吾等今个儿连早朝都告假了,母亲叫人将他捆了丢去祠堂才消停,这会儿还跪着呢!”
苏文清说罢几人都笑起来,李昌文道:“这二世祖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苏文清作揖,道:“叫殿下们见笑了!”
……
魏集见李月妕笑的开心,又看了眼苏文清,默默的喝了口茶,苏文清与公主殿下会比他与公主殿下更般配么?
苏文清此时也看了眼魏集,他今日坐在此处之前,从未想过是来恭贺李月妕的新喜,从未想过她会与她身旁这个少年郎订婚成婚,若是他坚持一点的话,没准坐在她边上的就是他了……转回了神,苏文清又想起前些日子听到的消息,心里感叹:真是世事无常,这世间竟有如此巧合的大幸之事。
李珏看了看时间,起身道:“孤与文昌还有要事,这便要走了,长羡,你也一道来吧。”
李月妕与魏集一路相送,直到公主殿门口才停下,李珏回身将李月妕额前有些乱的头发理了理,道:“回去罢,哥哥们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你亦可去东宫寻吾等。”
李月妕点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她当然没漏掉,李珏与李昌文离开时望着她时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担忧。
是有什么事瞒着她呢?
这天一直忙碌到黄昏,公主殿前络绎不绝的送礼的人们才渐渐停歇。
李月妕累的靠在凭几上直发懵,春和和白雨还在忙着招呼下人们整理收拾礼物,一天下来,她们到现在也没能闲下来,李月妕透过垂下的珠帘远远看了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魏集闻声浅浅笑起,为她斟茶。
李月妕仔细瞧着,发现魏集比起平常看起来更加俊俏,低垂的眉眼间柔和的不可思议,斟茶的那双手又匀称又漂亮,她还发现原来魏集很白啊,这是一种怎样的奇妙心境,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奇妙体验,就好像心脏快衰竭时突然出现了奇迹,那流至四肢百骸的,就像春日里融化的溪流,又酥又麻。
“殿下!殿下!”
李月妕因太过入神被惊了一跳,捂着心口道:“春和!你吓死我了!”
“殿下恕罪!”
春和闻言一惊,忙跪伏下去。
李月妕叹了口气,道:“我没怪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急?”
春和这才松了口气,忙靠近了些,将手里的信递过去,道:“回殿下,是十公主的信!这平时您给她写信不见回一封,兄长们一个成阶下囚一个下落不明了倒晓得巴结您了!”
李月妕接过信,安抚似的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而后边拆开信边说:“无妨。”
李月妕细细看完了李佳昕寄来的信后,将信递给了魏集,沉默了许久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魏集看着信,却皱起了眉。
春和瞧着二人的神色,心愈发的沉,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殿下,驸马爷,十公主信里……说什么了?”
李月妕望向春和,道:“吾等需得去趟东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