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三）

　　宋逸沉默了许久，他没有想到李决为他做了这些。他不知那一声再见竟是两个人此生最后一场道别，贴身而穿的衬衣是他最后的温度。

　　他手轻轻抚着那一件早已发黄的衬衣，似在思念故人，可心底喷涌而出的是太多复杂的情绪。有仇恨，有痛苦，更多的却是无奈。

　　战争的残忍早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上演，他已经没有资格再让仇恨蒙蔽双眼。因为他自作主张的刺杀，差点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后果。李决已经用生命的代价将可能的悲惨减到最小。

　　他们为自己设定了一个已死的结局，减少了他被追杀的风险。

　　这一次，宋逸想，他了解藤野志刚，藤野志刚必然会将这次的损失归结到来查探消息的几人。如果放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联系上之前发生的事情，藤野那般多疑的人，必然会怀疑那些叛徒的“忠心”，日军内部的大清洗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这时候自然只有往好的想了，二人皆是不约而同地沉默。朱白停顿了许久，他缓缓地问道：“宋逸，你觉得那个帮咱们的人会是谁？”

　　宋逸心中也有疑惑，“太黑了，实在看不见什么，不过那人枪法倒是十分精妙，大约还在我之上。”

　　“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不会就是夕颜吧。”“夕颜，倒是有可能。不过之前我有和他打过交道，在我看来，两者处事方法有着很大的差别。在之前与夕颜打交道时，他的态度很模糊，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叛变。如果不是那件事涉及到莹莹，我根本不可能踩到那个陷阱。而今天这个人却是实实在在在帮我，而且他这样做，很大可能性会丢了性命，与当时的夕颜有太大的差别。不过或许是伪装，我也难说清。”

　　“这种事情之前一直是徐莹一个人管的，我们都不大清楚，夕颜到底会是怎样的，我们都不知道。”“这或许也是莹莹保护他的方式吧，我只希望他不要辜负了莹莹的一片心意。”

　　朱白点点头，两人又是相对无话。洞中的烛火将二人的影子投映在石壁上，虚虚晃晃，仿佛一场看不清晰的故事。

　　许久之后，朱白仿佛酝酿了许久才开口，“我今天倒是见到了一个很可疑的人，不过我不敢肯定是一个人。”

　　他停顿了片刻，又换了个话头，想要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些。“原先我与李决商量好，以人肉炸弹的方式做个了结。却没想因房型的缘故，地下室竟然没有坍塌，我侥幸捡了条命，虽然伤很重，行动不便，但正常的行走没有什么问题。”

　　“来的路上遇见了许多日本兵，我手上没有武器，也没有力气与他们对敌，只能找别的方式避开。”

　　“后来听见几声枪响，就看见他们往一处跑。现在我知道那是你的枪声，但当时我见他们跑开了，就赶紧来了约好的地方。不过我到这附近时，见有日本兵在附近，我实在无力对敌，只等确认他走了，才过来。”

　　“我没看清那人的相貌，只瞧见他穿着日本军装，不过身形倒和你很相似。”

　　宋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日本军服，无奈地笑了笑。朱白接着道：“自然是日军那边的人手，咱们没有安排这样的人。”

　　宋逸把自己收缴来的枪械子弹一股脑地从口袋里全部倒出来。“我们本身火药就稀少，这一次几乎耗掉了我们所有的火力，这些可以抵一些时日，但不长久。”朱白沉思了片刻，道：“渭水对岸的林子里还有些火药，这些子弹火药好好利用，也可以解燃眉之急。”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这是我刚才发现的一样东西。”朱白从兜里掏出一支手枪。

　　那枪已经破败不堪，朱白从把手那块空的卡槽那里掏出一张淡黄色的陈旧的纸。

　　“这枪不是我放在这儿的，而且上面没有灰尘，可见是最近才放进来的。这个联络点已经很长时间没用了，不可能是我们的人。”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那个在附近徘徊的日本兵留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