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气息越来越弱，话语也变得更加破碎：“我多希望……你能……带我们离开……结束……陆家这千年的……守候……”
“可是……后来……你出手……伤了姐姐……又打伤了……小白……我就知道……再也不可能了……”回忆起那血腥冲突的一幕，她的声音带着痛苦！
“可…当我看到你……奋不顾身的……扑进火海……去救姐姐时……”
她的眼中重新焕发出一点光彩，那是绝望中看到的光芒！“你带着我们……离开了……落霞庄……结束了……千年的枷锁……可我们……一点都不恨你…因为……我知道……”
“你虽然…毁了……我们的家……却又……给了我们……一个新的……家……”
她积攒起最后一丝力气，目光祈求地望着他，说出了心底最深的牵挂：“这次……出来前……我看到了……姐姐……她看着你……那眼神……我明白……她是真的……舍不得你……不希望……你出事……所以……万大哥……所以我才……”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瞳孔似乎都有些涣散，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知道！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万文尧再也无法抑制，抱着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一般，他哽咽着，嘶哑地，几乎是咆哮着，将那深埋心底、不容于世的秘密彻底剖白：“其实……其实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娶你们姐妹为妻！一生一世！照顾你们！爱护你们！不让你们再受半点风雨！什么江湖道义！什么世俗眼光！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们好好活着！若云！你听见没有！我要娶你，我要娶你们！”
这石破天惊的告白，混杂着血泪与绝望，在这与世隔绝的冰渊绝境中轰然回荡，纯粹、炽热、不容置疑。
陆若云听着这近乎疯狂的誓言，苍白如纸的脸上，那抹笑容终于彻底绽放开来，带着一种涤净一切恩怨、超脱所有痛苦的欣慰与满足。那笑容，仿佛用尽了她生命中最后的光华，凄美得令人心碎！
就在这希望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崖顶之上，一道清脆焦急、如同仙乐般穿透死寂的女声，猛然响起：“在这儿！我找着他们了！文尧师兄！若云！你们坚持住！宁羽！快！把绳子固定好！他们就在下面！”
是玲月！是玲月的声音！
万文尧猛地抬起头，泪水再次决堤，但这一次，却是因为那绝处逢生、足以照亮整个冰渊的狂喜与激动。他紧紧、紧紧地抱住怀中气若游丝的女孩，仿佛抱住了跨越生死才得以确认的、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此时，蓟州城外！
一辆马车晃晃悠悠，在官道上行驶了数日，越往北行，地势渐高，空气也带着与滨州水乡截然不同的干爽与凉意。路旁的景致从婉约的稻田水泽，逐渐变为叶片开始泛黄的阔叶林木与起伏的丘陵，透出一种北地特有的旷达与萧瑟！
这一日，午后偏西的日头将一片巨大城池的轮廓勾勒在前方地平线上。城墙巍峨，以巨大的青灰色条石垒砌，比滨州城更显厚重与沧桑，那便是北地重镇——蓟城！
车辕上，武义轻轻拉住缰绳，放缓了车速。连续数日的赶路与警戒，让他古铜色的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一只素白纤手从车厢帘子旁探出，捏着一方干净的、带着淡淡清香的丝质手绢，轻柔地为他拭去额角的汗水！
武义微微一愣，侧过头，便对上了林心素那双带着关切与一丝羞怯的明眸。经过这几日朝夕相处，两人之间最初的那种生疏与拘谨已然淡化了许多！
“武大哥，辛苦了！”
林心素的声音轻柔，如同春风拂过耳畔，“我们…是快到了吗？”她的目光越过武义的肩头，望向那座越来越近的雄城，眼中流露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对抵达目的地的些许放松，更有对未知前路的隐隐不安！
“嗯，前面就是蓟城了！”
武义点头，感受着额间残留的轻柔触感，心中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意，驱散了些许疲惫！
林心素凝望着那熟悉的城郭轮廓，眼神有些飘忽，仿佛陷入了回忆：“小时候…爹爹带我来过几回，依稀记得城里有好吃的糖人，有喧闹的庙会…没想到，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提及父亲，她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一层水雾不受控制地弥漫上来，声音也带上了哽咽！
武义看着她瞬间低落的情绪，心中不忍，笨拙地安慰道：“林姑娘，别太难过了，世事无常，但人总要向前看，到了你姑姑家，有了亲人依靠，一切…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他的安慰词句朴实，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真诚…
然而，听到“一切都会好起来”这句话，林心素非但没有感到宽慰，心中反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落寞。她偷偷抬眼，看着武义宽阔坚实的背影，想到一旦抵达姑姑家，安顿下来，这位一路护送自己、给予她前所未有安全感的男子，恐怕就要就此别过，继续他仗剑天涯的旅程了。一种即将失去依靠的空洞感，悄然攥紧了她的心！
马车随着人流，缓缓通过守卫的盘查，驶入了蓟城。城内的景象与滨州迥异，街道宽阔，建筑敦实厚重，行人的衣着打扮也更显利落，市井的喧嚣中带着一股北地特有的豪迈气息。然而，林心素却无心欣赏这异乡风情，她只是依循着模糊的记忆和父亲曾经提过的地址，指引着武义驾车穿行在纵横的街巷之中！
马车最终在城西一条相对安静的青石巷口停下。巷子深处，一座看起来颇为气派，但门庭略显冷清的宅院出现在眼前。朱漆大门紧闭着，门楣上的匾额似乎蒙着一层薄灰，门前的石阶缝隙里，甚至钻出了几丛顽强的野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