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是在县城里最大的车行——千里通行雇的驴车,赶车的是个壮实的汉子,不多话,车赶得稳稳当当的。
驴车刚走到村子门口,秋海棠就想叫停,这么招摇地进村,村子里有些人肯定要说闲话。
沈棠止住了秋海棠的动作,让她先把一直抱在手里的包袱放进背篓,才解释:“娘,我们这算是发财了,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村子里的人迟早会知道,他们这心里肯定会有些想法,说不得就生了什么坏心思,这驴车进村,借着婉姐姐家的名声好歹能帮我们避些祸事。”
沈棠知道秋海棠不愿意处处欠着林婉,估计是觉得这样的感情夹杂着利益,她又给她分析:“娘,我知道你不想麻烦婉姐姐,可你看看我们家这是什么情况,以前我们家遇到了哪些个烂事,你宁愿和婉姐姐他们生分,也不愿意上门去麻烦她,就连我磕着头,家里没钱买药,你也忍得住,这幸好是上天垂怜,这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娘你心里不得后悔死。”
“再说,我们也不是真真就赖着林家,就是借个名声。而且,我们心里记着婉姐姐的好,以后再报答啊。我们现在有了这些银子,以后再做个生意,把家里搞得红火,也有机会报答婉姐姐了啊!
沈棠说了长长的一堆话。本来看秋海棠对着沈柱夫妇发飙,沈棠觉得她是个立得住的。结果遇到林婉的事儿,就变得束手束脚的。
她们家穷得很,常常需要帮忙,这是事实,但是她们又不是老赖不知恩的人。林婉愿意伸出手帮助她们,那是人家有心。他们记在心里,努力回报就是了,哪里需要处处躲着人?
秋海棠被沈棠的话说得发懵,驴车晃晃悠悠地走,她的思绪也此起彼伏。
等到秋海棠回过神,驴车已经途径村子走到了沈家小院的门口。
沈棠把背篓背好,拍了拍秋海棠,率先跳下车。她倒是很想让秋海棠再想一想,这不是天色也不早了吗,那赶车的汉子还要回县城呢!
“叔叔,真是谢谢你了,下来喝口水再回吧。”沈棠对着汉子甜声甜气的说道,这千里通行服务真好,就是不知道走一次价钱是多少,以后多赚些钱,说不得回回都能坐上驴车或者马车。
中年汉子对着小姑娘露出个笑脸,摇了头,憨憨地说:“不了不了,这还急着回去,婆娘娃儿还等我吃饭。”
“哦,那叔叔再见,以后有机会来喝口水啊。”沈棠接住刚下车还心思恍惚的秋海棠,朝着汉子招手再见。
“好嘞。”汉子应和一声,一拉缰绳,驾着驴子跑走了。
沈家小院里没有人,沈梁估摸着还在下地。
沈棠把秋海棠落在身后,自己一马当先地开门进屋。她放下背篓,拿出粗布包袱,解开系得紧紧的结扣,碎银和铜钱露了出来。
在大魏,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钱,一个铜钱可以买上两个大肉包子,一个三口之家省吃俭用一年笼统三两也就足够。这六十两的银钱对于沈棠家简直算是泼天的富贵。
不过,村里种地,平时也不用买什么东西,花不了几个钱。
而沈棠需要在五年内上京城,京城和小渔村所在的郓城相距十分遥远,这些银子就完全不够看。而且沈棠是要在京城扎根攻略男主,这也需要大笔的银子支撑。
现下沈棠顶多是摆脱了赤贫阶段,有了第一笔发展资金,但距离系统发的任务还十分遥远。最要紧的是,这初始资金还不是全权由沈棠保管的,她还得说服她爹她娘跟着她一起创业。
今天见识了县城里的酒菜,沈棠心里已经有初步的想法,现代小吃美食那么多,随便一样就可以吊打。只要确定了现在有的调味品,这个想法就可付诸行动了。
“糖糖,”秋海棠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屋,叫了一声沈棠,她神情平和,眼光清明,看来是想清楚事情了。
“娘一个大人连这点事情都想不清楚,伤了婉姐儿的心,还让糖糖来开解我,真的是没用。我现在想清楚了,我们现在有了银子,以后我和你爹齐心协力好好经营,先把自家日子过好,再慢慢回报婉姐儿们。”
沈棠欣喜地抱住秋海棠,这会子想清楚了,接下来她想要做生意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娘你终于想清楚了,我们不怕欠着谁家的,这日子还长,谁说我们家就一直这么穷,你看着自打我好了后,这好事不是一件接着一件吗?说不得以后有的是我们帮扶婉姐儿的时候啊。”
这话说到了秋海棠心坎儿上,这日子一天天好过了,还怕啥?
“糖糖真的是脑瓜子机灵机灵的,比娘会来事儿多了。”
娘俩之间的气氛正好,小院外传来脚步声,嘈杂急切,不像是一个人。
沈棠立马走到门口望了一眼,远远地看见沈兰和王氏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小院的竹篱笆。她迅速回头,压低声音知会秋海棠:“娘,兰姐姐和大伯母来了。”
虽没有明说,但沈棠的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赶紧把银子藏好。秋海棠也不是蠢人,当即点头,抱着银子进里屋。
沈棠见状,直接把门关上,自己走到院坝里拦人,给秋海棠争取点时间:“大伯母,兰姐姐,今儿个这么晚了,怎么有时间来我们这儿啊?”
沈棠这话一出口,王氏的大嗓门就开始嚷嚷:“哟,你以为我们愿意找上门来。你做了些什么事儿你自己心里不知道,人家李公子都找上门来了。”
沈棠还以为什么大事儿,原来是那李公子恶人先告状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大伯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小孩子还能干什么?”
虽然有些地方姑娘家十一二岁就嫁人了,但沈棠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塑造成小娃儿,反正她现在一副营养不良的瘦猴子模样,光看长相说是七八岁也不差。而且小娃儿可是有先天优势的。
这回王氏还没开口,沈兰就忍不住了:“棠棠妹妹,虽说后来有些不小心让你受了伤,但我好歹还是带了你几年,我和李公子之间清清白白,你怎么能胡乱说话,这可是毁了我的名声啊!”
“我说啥了?”沈棠眨巴眨巴大眼睛,好似真的不知道一样。
沈兰一个姑娘家哪里好意思说,她涨红了脸,咬牙切齿也吐出一个字:“你——”
王氏倒没有那么多顾忌,她甚至还提高了声音:“我家兰儿和李公子情投意合,但都规规矩矩的。兰儿自打定了亲,就一直被我拘在家里绣嫁衣,人家李公子也是在县城里的书院苦读。你这娃子,上了县城就扯着李公子乱说些话,毁坏兰儿的名声,还让书院先生误会了李公子。这李公子可是要当举人老爷的人,耽误了人家,你担当得起吗?”
王氏的大嗓门成功地吸引到村子里的人,沈家小院外面围了不少下地回来的汉子和嘴碎爱热闹的婆娘。
沈棠眉毛挑起,嘴边挂上了笑。心里暗想:这李公子真能胡扯。
这是堂屋门开了,秋海棠一出来就怼王氏:“大嫂,怎么你说的这话我就听不懂了。糖糖是有些错,毕竟都是大姑娘了还扯姐夫的袖子,这不是她刚刚才知事吗!那李公子到底是给你们说了啥,叫你们这样不相信我们这些亲人。”
秋海棠这一番话说得巧妙,先是把沈棠不傻了摆出来,让村子里的人对沈棠改观,然后又说她毕竟傻了那么久,说话做事肯定欠缺些门道,你怎么能怪她呢?最后虽说两家门儿清,关系已经一刀两断了,但是沈柱家可是友爱兄弟的典范啊,你这会子怎么能为了还没结上的亲家搞自己的亲人呢?
娘亲这么给力,沈棠当然接着帮腔:“就是啊,大伯母,今儿个我和娘亲上县城,看到李公子非要和婉姐姐拉拉扯扯,我就上去叫他记着兰姐姐,我是为了兰姐姐着想。”
听到心上人和别的女人有了牵扯,沈兰下意识问道:“婉姐姐?那是谁?”
“兰姐姐不知道吗?昨儿个我娘和大伯大伯母他们说过啊,婉姐姐是我娘原先服侍的县城林家的小姐,她原来和李公子是定的娃娃亲,最近才退婚。”
沈棠说完,又像是突然记起来似的补了一句:“哦,那李公子还留着婉姐姐的手帕呐!”
沈兰当然是不知道有这事儿,连王氏都差点忘了。这李家原来是县城的人,村里哪有有什么消息可以打听,他们原想着过几天进城看看,这不是又闹了沈梁的事儿吗?哪里还记得秋海棠给他们提得醒。
王氏这时就有些心虚了,沈兰当然是了解他娘的,一看她娘眼珠子乱瞟,心里就咯噔几下。
偏偏沈棠不给他们多想的机会,一下子又撂下个炮弹:“兰姐姐,这李公子还瞒着你好些事儿,我们今天进城,还看到李公子到回春堂去,听人说是不能生孩子,也不知道是伤到哪儿了?”
王氏和沈兰差点被炸得回不了神。不能生孩子?这还能伤到哪里?
沈兰俏脸都都白了一个度,这李公子看着风度翩翩是个好人,这要真不是个男人了,那还有什么用?
王氏就想的更多了,怪不得李家这么大方给了一百两银子,这是要买她的女儿守活寡啊!
院子里的场面一下子就冷下来,来找茬的两个人现在都没有心思。就直愣愣地站着越想越多,自己吓自己。
院子外的人可被这劲爆的消息给乐坏了,这李家和沈柱家都算是有钱人,过得好,这总有人心里不平衡,现在听到这些事儿,心里止不住地幸灾乐祸。还有几家人悄悄地离开了,这种消息,当然要第一个传出去了。
沈兰母女想傻站着,沈棠可不想陪着她们。
“大伯母,兰姐姐,你们要进来坐嘛?这外面好多人啊?”
沈兰毕竟还是个姑娘家,脸皮薄,回过神看到院子外那么些人,还交头接耳的说着话,就像是在讽刺她一样,她的脸色红红白白的变了几遍,当初和李公子结亲的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
王氏也觉着丢脸,不过她直接朝着小院外的人大吼:“看什么看?一个二个的,没见过人啊?”
王氏素来蛮横泼辣,院子外的人不想和她对上,只能心里诽腹几句,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人走了,沈兰也不想呆着,她二话不说拽住王氏,把她拖着往外走。她倒想回去好好问问她爹她娘,李公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不是说青年才俊吗?就是这个样子的?
王氏胖壮,那里是沈兰拽得动的,她是心里虚,觉得对不起沈兰,也就跟着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