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事,沈棠略有些担心,不过很快就摇头甩出杂乱的念头。
想那么多有什么用,遇到事情的时候再说。
沈棠走到灶房,在碗柜里摸索一番,掏出崭新的石椿和细密的纱布。两个东西都很新,只是因为长久不用,面上铺了成灰。
沈棠见天入夜,只得把用具清洗后晾晒在通风处,待明日再捣桃花。
早饭用过,秋海棠和沈梁下地,沈棠就把桃花和用具拿出来摆到院子里。
桃花经过一夜,还是灼灼其华,姿态妖娆。
沈棠辣手摧花,薅下桃花瓣放在石椿里反复捶捣。桃花色淡,捣出汁水的颜色倒深了些。
一早上叮叮咚咚,才堪堪把一束桃花加工完成。加了清水用细纱布过滤,嫣红的汁水只有一小碗。
做到这步工序,沈棠才突然想起没有胭脂盒。又到灶房里挑挑选选,找了几个杯盖大的瓷碗。
等到秋海棠回来带饭,沈棠才恍然记起自己忘了本职工作。她急急忙忙烧锅热了昨晚上的剩饭,装在饭盒里递给秋海棠。
秋海棠对此诧异,自家姑娘虽说厨艺真的不行,但偶尔能做出些新鲜滋味,而且即使见天跑出门玩闹,也总能把饭按时做好,这次怎么这么急急忙忙的?
沈棠神秘一笑,不让秋海棠探寻,催促着她离开。
秋海棠一走,沈棠就满心骄傲的看着已经凝结的胭脂膏。
桃花胭脂殷红细腻,闻着淡淡清香,沈棠将其他的都收进房里,只留下一盒,用指尖蘸了一下,抹在手上,浅淡的桃花色十分好看。
接下来几天,秋海棠和沈梁捉紧时间赶春耕,沈棠在家里琢磨其他的胭脂做法。
毕竟是爱美又聪明的小姑娘,脑瓜子一转,各种奇思妙想都浮现在脑海里。
沈棠在村子里拔了好几种颜色鲜艳的野花,在家里鼓捣。成功了一种更加深红的胭脂,其他的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有一天沈棠瞧着秋海棠的肤色偏黄,脑子里瞬时想起了一种敷粉,让脸色更加白皙。
敷粉更加简单,泡了新米,直至发出酸味。用石椿捣碎成细粉,沁水用纱布过滤。将浆水放置,直至分层,撇去清水,再刮开面上浅浅一层,剩下的就是洁白滑腻的敷粉。
沈棠刚刚好做完一溜儿的胭脂水粉,秋海棠就在中饭的桌上宣布明早要去赶集。沈棠也很兴奋,明天就可以验收成果了。不过,还是要先实验一番。
她放下筷子,对秋海棠说:“娘,我已经把东西做出来了,你先跟我去试试吧,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秋海棠早就对沈棠鼓捣的东西好奇的不行,这会子直接撂了筷子,跟着沈棠进屋。
走之前,沈棠还调笑着对沈梁说:“爹,等会儿娘变成天仙,你可不要惊讶啊!”
沈梁只是憨憨一笑。
进了屋,沈棠拿出敷粉先给秋海棠薄薄的涂了一层,涂得时候沈棠又分心想,这里没有化妆刷真不方便。上了敷粉,秋海棠偏黄的脸色立即白了几个度。
然后沈棠取出她蘸过一指的胭脂,手指转圈,让红色脂膏黏在指腹,再轻轻往秋海棠的唇上涂抹。
最后在脸上点了两点嫣红,晕染开来,显出少女怀春的浅粉。
沈棠家里没有铜镜,秋海棠只能感受到脸上被涂涂抹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成了什么样子,心里急切,心里被勾的痒酥酥的。
沈棠看在眼里,安抚道:“娘你别急嘛。等你出去让爹看看,你就知道你现在有多漂亮了。”
秋海棠直接起身出屋,掀开帘子的那一刻,沈梁向着她望来。她清楚的看见那憨笑的男人目瞪口呆,手里筷子都落到地上,眼睛里满满的惊艳痴迷,像是当年两人初见时的样子。
秋海棠被盯的不好意思,埋下脸,肤色更红,人变得更加娇艳。
沈棠跟着出门,有些好笑的看着两个人,开口打破了静寂:“爹,别盯着了,你看的娘都不好意思了。”
沈梁这会儿才回过神,眼光躲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沈棠只好提醒:“爹,你筷子掉了,你还一脚踩上去了!”
沈梁赶紧低头捡筷子。
秋海棠看见沈梁毛头小子的模样,抿嘴一笑,心头有了当年暗戳戳传情的感觉。
过了好半响,三个人终于清醒完好的坐上桌子。不过,看着沈梁和秋海棠两个脸色发红,手脚拘谨的样子,看来说是清醒还为时尚早。
沈棠不想打破爹娘之间的暧昧,不过,还是正事要紧,她干咳一声,说:“娘,你看我的这东西......”
“哦,嗯。”秋海棠回神,眼睛里闪着光,“这东西可真好,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样子,不过看你爹的样子,我都知道我现在肯定是娇嫩的像二八少女。当年娘年轻的时候,你爹也是这个憨样。”
沈棠看了一眼沈梁,再看了一眼秋海棠,眼色莫名。
沈梁一度窘迫。
沈棠贴心地转移话题:“那就好,明天我就拿着上街卖。不过,娘,我们要是走到县城,这一来一回就一天了,我哪里有时间去摆摊啊?”
秋海棠到不着急:“原先我们家是没有钱,现在家里有底子了,可以一人花两个铜板,做村长家的驴车,很快就到了。”
“哦,那就好。”沈棠放下心。转眼她又暧昧地朝着秋海棠和沈梁眨眼:“爹,娘,我去刷碗吧,你们肯定有很多话说吧,你们慢慢聊,我一直呆在灶房里。”
说完这话,沈棠捡起桌上的碗筷,飞快地跑出屋,不管后面的人脸色更红。
即使是坐村长家地驴车,沈棠和秋海棠还是起了个大早,装上粗面饼子当早饭,早早地等在路口。
村长家的驴车是个半大的少年人驾着,听秋海棠说,那是村长家的三小子,叫做李果。别看他年纪小,已经驾车好几年,熟练的很。
秋海棠给了四个铜板,和沈棠走上车,车里已经坐了个人,竟然是李渔。
李渔容颜秀美,身上带着书卷气息。是沈棠在这里遇到过的最好看,也是最有气质的人。林婉比不上,沈兰更不用说。
沈棠盯着人看了好久,李渔也没有露出不适,她还朝着沈棠弯唇一笑。
“小渔姐姐,”沈棠朝着她打招呼。
“秋姨,糖糖。”李渔温声细语地打招呼。
沈棠看见李渔,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娘不是说找李渔教她识字吗?怎么没有后续了?
秋海棠显然也想起这事,她看向李渔,问:“阿渔,这些天忙吗?”
李渔摇头:“闲来无事。”
“我们家糖糖想学着识字,你看怎么样?”秋海棠提出目的,沈棠也殷殷期待的看着李渔。
李渔微笑,说:“当然可以,糖糖是个机灵的孩子。”那一双晶亮的眸子很有灵性。
秋海棠也笑:“那就好啊,等明天就让糖糖跟着你。”
沈棠开心,终于可以解决自己是个文盲的问题啦。
聊完正事,秋海棠就随意闲聊:“阿渔这是去县城里干什么?”
李渔温婉的眉眼起了愁绪,眼眸低垂,许久才开口:“小秋温习疲累,想吃一品酥的桃花糕。奶奶的药吃完了,须得再买些。”
李渔话里的小秋就是她的弟弟,李秋。李秋今年已经十八,前十年被家里溺爱,后八年有长姐养着,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他性子执拗任性,还好奢侈。
本来李渔教书绣花挣了不少钱,刨去李奶奶药费,家里还能过得不错,结果因为李秋的种种要求,只能捉襟见肘。
秋海棠看不惯李秋,一个大男人靠姐姐养着,不挣一分钱,还要这要那,实在令人不齿。不过你人家姐姐都愿意养着,他还能说些啥话。
沈棠一眼还挺喜欢李渔,就直接开口:“小渔姐,李秋怎么上县城买,花你的钱还指挥你。”
李渔有些尴尬,虽然她自己也觉得小秋该出门见识见识,但当年爹娘在的时候,都是这么溺爱着弟弟,她念着爹娘,对弟弟总有几分包容。
“......小秋,他,温书很累,准备乡试。”
沈棠再接再厉:“这考试就更不能闷在屋子里,心里想的多,脑子不清醒,出来走走才好。”
李渔想想也是:“等我回去,跟小秋说说。”
说这话的功夫,驴车突然停了下来,李果掀开了帘子:“到县城了。”
三个人陆续下车,李果提醒:“下午我再这里等你们,早些来,来晚了我可要先回去了。”
三人应好,然后朝着城里走去,刚入城门,李渔就和沈棠她们分开了。
秋海棠先领着沈棠到摆摊的东街,将背篓放在了卖小饰品的摊位旁边,取出了沈棠做的敷粉和桃花胭脂。
她做完这些,嘱咐沈棠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等她,然后就先离开去杂货店买种子了。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人关注沈棠的小摊子,沈棠扯着嗓子吆喝几声都没招揽到人。
好不容易有个姑娘来问,一听价格就连忙摆手,连尝试都不愿意就直接走开。
正当沈棠发愁的时候,秋海棠回来了。她左手提着一袋种子,右手拿着个眼熟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光芒。
那是一枚铜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