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两个人上午约在CA大厦对面的咖啡店见面。七月醒得早,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从床上爬起来,钻进更衣室。
正准备进房间叫夏七月起床的夏蝉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一个假的夏七月,她和夏七月共处这么多年,就没有见过她早上这么精神。她靠在门边,还这手臂,慢悠悠的对在认真找衣服的七月道:“你今天要去见谁哦。”
七月抱着裙子,正陷入两难,她举着两件衣服问夏蝉:“那件好看?”
“绿的。”夏蝉用下巴指了指七月右手的衣服,接着问,“当初买这些衣服的时候你不是誓死不穿吗?”
七月卡壳,她一时间举着裙子不知道是要拿起来还是放下,脸颊慢慢地变得越来越烧,带着一丝窘迫,她小声道:“今天陈先生要帮我想想办法,关于阿成哥那个画的事情。”
夏蝉听完后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七月,内心深处产生一种“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的强烈危机感,她没什么好气道:“见他你打扮那么漂亮干什么,随便穿一件就行了。”
七月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一些什么,她咳了一下,低着头把裙子揉成团塞到柜子里,然后随便扯了一件,但是耳根已经通红,夏蝉那句“见他你打扮那么漂亮干什么”似乎是敲在了她的心上,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拷问她。
对呀,干嘛这么早起,又干嘛要着急忙慌的试衣服。她甚至都不能跟不熟悉的男性靠得太近。
又干嘛对这次的会面报以太多的期待。
夏蝉在一旁将夏七月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心里面有一个模糊的想法渐渐成型,从上次宗泽的画展陈嘉毅主动联系夏七月开始,她就应该察觉到不对劲,这些时候陈嘉毅肯定还私底下联系过七月好几回,夏蝉深知陈嘉毅要是用气心来不少女生都不会是他的对手——至少夏七月一定不是。虽然一开始她是想要通过陈嘉毅看一看夏七月对于异性的抵触到底达到了哪一步,所以有意让七月收了陈嘉毅的地址,可她心里面仍然窜起来对陈嘉毅一声不吭暗戳戳的撩夏七月的无名火,即使陈嘉毅是她高中比较不错的朋友,但直觉让夏蝉非常排斥陈嘉毅很有可能喜欢夏七月这件事情。
希望是她想多了。夏蝉暗暗在心里面安慰自己。不过她要找一个时间去和七月好好聊一聊。
她边盘算着边下楼,把早饭盛到座子上,等着七月来。
七月磨磨唧唧半天才下楼,还不好意思看夏蝉,垂着头缩在座位上。夏蝉拿筷子敲敲桌板,道:“陈嘉毅约你在哪里见啊。”
夏七月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答:“在一家咖啡馆,他发定位给我了。”
“定位给我发过来,我送你过去。”夏蝉终于体会到了那种妈妈操心女儿在外面早恋的心情,在她的脑海中,陈嘉毅已经成为了一只凶神恶煞的大灰狼,而夏七月,就是那只楚楚可怜的、孤弱无依的小白兔,“晚上你要回家之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哦。”夏七月低着头应,她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享受过夏蝉亲接亲送的待遇,甚至内心还有一些惊喜。
七月吃完饭把定位给夏蝉发过去,然后抱着电脑在玄关处等着夏蝉,就看到从她站到玄关处开始,夏蝉放到置物柜上的手机就一直在闪烁,七月凑过去看一眼,是一个没有署名的电话号码。夏蝉在卫生间让七月帮忙接。
七月点开手机,一整带着哭腔的女声从手机那头传来,那个女人嚎叫得很大声,七月自从和夏蝉生活在一起,就没有再见过这种阵势的女人了,不由得偏头和电话稍微离开了一点距离。
“夏蝉啊!你好没有良心呐!你嫁到萧家了你这辈子都是萧家的人呐!谁给你的胆子不接我电话?我儿子白疼你了啊,他养了一个白眼狼吗?他爸爸连饭都吃不起了,你都不知道替他孝敬爸爸妈妈,打钱过来吗?子敬打牌又输了几十万,你是他嫂嫂,你说怎么办啊,家里面实在拿不出来这么多,你说你这个做嫂嫂的要不要就直接帮忙还了算了呀,现在这个家里能做主的人只有你了呦——”
最后那个呦字吼得那叫一个千回百转,夏七月听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浑身一颤,看见夏蝉从洗手间出来,立马把手机递给夏蝉。
虽然她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是,但是应该是跟夏蝉以前的那个“前夫”有关,她对夏蝉全心全意信任,也没有那么多窥探别人隐私的欲望。
夏蝉在卫生间听到了一个尾音,她带着点气把口红扔到置物篮里,出来也不拿手机,直接道:“挂掉。”
不等七月动手,手机里那个女人又开始嚎叫:“好啊,挂老娘电话!萧子义去搞什么生意的时候从家里拿了那么多钱出去,他爸爸以前养他花了那么多的钱,你们现在说不管了就不管了?这些钱不该还?别说你已经给过了,那点钱怎么够?我告诉你,你这次要是不给我钱,我就曝光你!你不是画家吗,我看你名声臭了以后谁还看你的画!臭不要脸的!”
夏蝉冷着脸,甩了一句:“萧子义现在在牢里,您去派出所当面找他说吧,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就告你骚扰了。”之后,挂了电话,拿起钥匙对七月道:“走吧。”
关于过去,夏蝉总是不愿意多说,在车里七月没忍住问夏蝉:“她会……”
“不会。”夏蝉快速的打断她,“她每次来要钱都这么说,她还没这个勇气。”
夏七月听到“每次”,颇感震惊,她和夏蝉生活了七年,都不知道原来家里面还有一个讨债鬼来讨了这么长时间的债。
夏蝉瞥了她一眼,解释道:“那是我前夫的继母,从来都是那个德行的。以后她再打过来挂了就行。”
“那他……为什么坐牢了?”
“经济犯罪。他以前还是宗泽的关门弟子呢。”夏蝉道,语气里面没有掺杂一丝情感,冷冰冰的,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提醒七月,“你要小心一些商人。有些人无利不起早,也有些人的手段很脏,你得自己分辨出来到底什么是真心还是假意。”
七月觉得夏蝉话中有话,她接着问:“姐,你是说陈先生吗?”
“是他们那一类的人。陈嘉毅没什么后台,能奋斗到这样的地位,很不容易,你觉得他会有那么闲、又有那么善良去帮你吗?”夏蝉道。
七月听了之后有一些不服气,,但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夏蝉,只能小声嘀咕:“这也是你一只不接受林先生的原因吗?”
夏蝉话卡在嗓子那,有一些好气好笑的白了七月一眼,道:“怎么又扯到我身上来了。林峥跟陈嘉毅能一样吗。今天要是你的阿成哥哥带你出去玩,我绝对百分之百放心。你不回家都行。”
夏七月在一旁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有些闷闷的坐在那不吭声。等到了目的地,夏蝉把车停好,她又问:“陈嘉毅来了吗?”
七月看自己微信,点头说:“他说他已经到了,在靠窗户的位置。”
下一秒,七月的怀中多了一把车钥匙,还在疑惑,就听夏蝉道:“你开车去路口那个超市买一点狗粮,出来的时候我看快用完了,顺便再买点水果,家里冰箱都空了。”
“啊?我……”
“听话。”夏蝉揉了一把七月的头发,拎着包边袅袅婷婷的上楼。七月觉得夏蝉的背影就像是一个即将上战场的女战士,把高跟鞋踩得气壮山河。她低下头,默默地在微信上给陈嘉毅发了一句抱歉,然后开车离开。
夏蝉推门进咖啡厅,上午这个的放的人一般都不是很多,她一眼就看到了靠着窗户坐的陈嘉毅,他在用电脑处理什么文件,穿着西装,带着金丝边的眼镜,很有那种斯文精英的样子。
这个人的气质是没得说,一看就像那种为公司尽心尽力的好老板,不想某一个死皮赖脸天天要绕着她打转的人,夏蝉在心里面默默吐槽,看着就极其不靠谱。
想着,她同时沉了沉眸,缓步走过去,曲起食指敲了敲陈嘉毅的桌子。
陈嘉毅的注意力缓缓地从电脑上移开,看到夏蝉后,又向夏蝉身后看一眼,没见到七月,露出了然的笑,没等夏蝉开口,他先道:“以前林峥跟我讲,说你最护犊子了,果然没错。”说着他招手唤来服务员,夏蝉径直坐下,道:“不用了,我就问你几句话就走。”
“你要问七月?”
“你在追她。”夏蝉说得笃定,一双眼静静地看着陈嘉毅,陈嘉毅合上电脑,双手交握放在桌子上,道:“是的。”
夏蝉问:“她哪里那么吸引你啊。”
“漂亮、聪明又有创造力的女孩子,谁都会喜欢吧。”陈嘉毅道,“说实话,我也不怕你吓到,在看到七月第一幅展出的画的时候,我就被她彻底折服。”
夏蝉嗤笑一声,从作品中能看道作者的本身么有错,但是因为作而爱上作者这个桥段放在现实生活中是不是太过荒诞了。她道:“你甚至都不知道她又什么过去,她经历过什么,她是不是正常的、健康的,就爱上了她?”
“我相信她,也相信你,更相信自己的判断。”陈嘉毅将眼镜摘下来,笑意让他的眼角延伸出两条纹路,但也因此显得更加沉稳,“不管她发生过什么,我都会接受全部的她。”
夏蝉勾着嘴角淡淡一笑,她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久,直奔主题:“你结婚了吗?”
陈嘉毅眉心一跳,沉默两秒,道:“没有。”
“为什么沉默?”
陈嘉毅很快找到自己的状态,他轻笑道:“我在思考你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结婚了呢?”
“结过吗?”夏蝉不理睬他,继续追问。
“没有。”陈嘉毅回得非常快,他双手交叉握了一下,复又松开,以一种很轻松的语气道,“我记得我们高中的时候承诺过,对方结婚一定会给对方请柬。”
“所以,”夏蝉指尖点在桌子上,发出哒哒的敲击声,道,“一个三十多岁,长相帅气、事业有成的多金男人,从来没有结过婚?为什么?你从前说过三十岁之前一定要找到一个和你过一辈子的人,我记得你的父母也不像是允许你到现在都不结婚的人。”
陈嘉毅沉默半晌,忽然笑了,他先是鼓三下掌,然后边点头边说:“怪不得从前林峥说让我什么都不要瞒着你,你真的太聪明了。”顿了顿,他又道,“我是不婚主义者。看得东西多了所以我觉得结婚不是那么有必要的一件事情。”
夏蝉瞥了陈嘉毅一眼,把视线转向窗外,看到了自己的车缓缓地开进自己的视野里,她道:“如果七月答应你了——”
“是七月一定会答应我。”陈嘉毅胜券在握般道,“我会对她好,像你对她一样。夏蝉,你不要低估我的爱。”
夏蝉冷笑,她抽出一张纸擦手,纸巾轻飘飘的落到桌子上,她边拎包起来边道:“你连一纸证件都不愿意给七月,我凭什么认为你可以真心对她好?你这套说辞,要是能让七月同意,你们两个怎么样我不反对。但是在未来,你但凡有一点点辜负七月——”
她眯着眼睛,冷道:“我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让你死。你大可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