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夏青岑过得相当悠闲,空闲时会看看书写写字,虽然在北境时秦明江教过她习文断字,不过她写的字着实拿不出手。秦钊看不过眼,拿了几幅字帖让她拿去临摹,毕竟她被范无畏勒令再过一次文试,因为她写的字看得人头晕眼花。所以夏青岑每日的事务就是,早上带领侍卫操练,晨练结束后时不时舒展拳脚找人比试比试,下午去定北王府陪慕容氏聊天修剪花草。自从夏青岑成了定北王府的常客,秦倾贤也特意每日早一个时辰放秦明承下学。原本他会的最多的便是史书兵法,能教秦明承的只有这些,秦明承未来要掌管大宋的江山,只会带兵打仗肯定是不够的,为君之道也只能靠秦钊教导他了。他得闲也会给夏青岑喂喂招,这小妮子十分有韧劲,总是磨着他给她指点功夫。现在街头巷尾都传言御林军多了个女统领,脸上有好大一块紫色的胎记,她倒是脸皮厚,终日里嬉皮笑脸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不过她虽然不同旁人计较,但是秦明承就遭了罪了。如今她勒令无论是宫里的御膳房还是王府的厨子,都不许做任何糕点甜食给秦明承,荤素搭配很是合理,而且她还常常亲自指导秦明承练武,说是指导其实就是秦明承被动挨打。秦明承敢怒不敢言,老王爷不会管这等小事,自己父母也打心眼里认可夏青岑的做法,自己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原本肉嘟嘟的身形也渐渐消瘦下来。不过因为夏青岑的到来,无论是宫里还是王府都显得生机勃勃,秦倾贤夫妇每天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秦钊和陈婉舒应夏青岑的强烈要求每天都陪着秦明承用晚膳做晚课,秦明承也变得越发开朗。
这天夏青岑被安排到皇宫里值守,她站在武英殿前,听着大臣们在里边高谈阔论,心里一阵郁闷,要是有天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站在里边议论国家大事该多好啊。
不多时殿门打开,大臣们鱼贯而出,淹没在人群中的夏从兴,看到一丝不苟笔直的站在门口值守的夏青岑,有些迟疑的向她走去。
“二妹妹,在御林军可还适应吗?”夏从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小心翼翼的喊一声妹妹。
夏青岑自然注意到有人向她走来,不过她没想到居然会是夏从兴,面无表情的说道:“夏大人,这里没有什么二妹妹。你该称我一声夏参领!”
夏从兴自然指导她不会给自己好脸色,不过他此番也不是来吵架的,于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是下官的不是,夏参领。”说罢还不忘弯腰作揖,以示歉意。
“夏大人有什么要紧事吗?在下正在值守,不方便与夏大人说闲话。”夏青岑不耐烦的说道。
“哦,是这样的,过两日就是中秋佳节,下官想请夏大人光临寒舍,一起吃个团圆饭。”夏从兴笑吟吟的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虽然他不赞同父亲母亲想将夏青岑当做踏板的主张,但是中秋佳节一起吃一顿家宴确实是个很好的主意,他现在只想弥补对这个妹妹的亏欠。
“呵!怎么,夏大人还想再给我一顿板子不成?”夏青岑一脸轻蔑的看着夏从兴,她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总之她不会去就对了。
夏从兴闻言脸色一白,当年若非他在公堂提起状告父母视为大不敬,无论原因为何都该吃一顿板子,这才有了那二十大板。他听说当年因着这顿板子,她差点就没命了。夏从兴心中一痛,这是他这一生犯的最大的错误,险些要了自己亲妹妹一条性命。他愣了好久,才嘶哑的开口说道,“夏参领误会了,只是一顿家宴而已,毕竟是中秋佳节,一家人团圆的日子……”
“夏大人若想团圆,就给死了的夏青青立一樽牌位,日夜烧香便是。在下夏青岑,与夏大人并无瓜葛。”夏青岑不等他把话说完,便硬邦邦的打断了他,夏青青早就死在夏家的后院了,如今活着的她是凭着一股怨气,一腔愤恨活着的。她要让伤害她的人知道,所有加诸在她身上的暴行,她要一样一样还给他们,一丝一毫都不许落下!
夏从兴面色一僵,急切的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你人好好的活着,立牌位做什么!”他觉察到自己的语气不好,于是缓了缓脸色,继续说道:“只是你顿家宴而已,你若不愿来也无妨。我知道当年你在夏府收了诸多苦楚,是我们对你不起,你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办到。”夏从兴不待她作答,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夏青岑一脸疑惑地看着夏从兴,当年他是多么正义凛然的要求自己领受杖刑,恨不得自己死在当场,如今倒不知为何玩起了情深义重的把戏!她不屑看着夏从兴的背影,一脸嫌恶的扫了扫被夏从兴碰过的肩膀。
夏青岑从辰时初一直到下午未时轮班换岗,她才歇下来。她回房换了一身轻快的便装,就直接去了定北王府,昨日提前打好招呼轮换后要来吃饭,王妃答应她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子菜给她。夏青岑一边想一边流口水,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兴奋的朝王府奔去。
到了王府门口,小厮轻车熟路的牵着马匹去马房修整,她则一脸兴奋的朝饭厅跑去。早已等候多时的慕容氏远远就听到她震耳的脚步声,这丫头走路半点没有个姑娘的样子,走起路来大刀阔斧的,跟秦倾贤倒是很像。
“王妃奶奶,我快饿死啦!”夏青岑嬉笑着走进屋,看着在桌边等候多时的慕容氏,撒娇一般的抱怨着。
“等你半天了,把脸洗一洗。”慕容氏也高兴地看着她,这丫头越相处越喜欢,又贴心又开朗,半点也不拘谨,十分对她的脾气。
夏青岑听话的净手净面,接过嬷嬷手中的面巾,一边擦拭一边高兴的说:“王妃奶奶,我今日瞧着宫中有许多鸟雀,回头我抓几只过来拷给你吃。在北境时我们时常捉来吃,可香了。”
“哦?说起烤这些东西,王爷最有心得,当初我们在南疆时饭食十分不对味口,王爷便常去猎些兔子山鸡之类的烤来吃,这么一说我们有许多年没吃过这些了呢。”王妃一听也来了兴致,还讲起了陈年往事。
夏青岑一听也来了兴致,这是饭食也端上桌,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这些陈年趣事,好不热闹。
这是门房突然来报,门外有位妇人前来求见,细问下才知道是兵部侍郎夏从兴的妻子梁氏。
慕容氏不明所以,“她可有说什么吗?”她与京中这些夫人甚少来往,自从老国公夫人过世之后更是足不出户,一时之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妃,她应该是来找我的。”夏青岑原本满是笑意的脸突然阴云密布,平复了一下心情后轻声说道。
慕容氏对于夏青岑的往事倒是略知一二,不过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她也没有细细打听过当年这件轰动京城的事,所以骤然听到此人还没办法将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梁诗玲被丫鬟迎进正厅,她今日只带了一位贴身婢女,她也是听过多番打探才确定的夏青岑的行踪,特意来这里找她的。
夏青岑用完饭才过去正厅,慕容氏不清楚这个梁氏的底细,担心她会给夏青岑难堪,所以也跟了过去。两人刚走进正厅,就看到端坐在下首淡然品茶的梁诗玲。她一双明眸清澈淡然,一张有些婴儿肥的小脸上略施粉黛,如同待嫁的二八少女,如果她不说谁又能猜到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她今日穿着倒不甚隆重,但是却十分考究。一身亮绿色的丝质长袍,上面绣着并蒂莲花,头上挽着妇人笄简单别着几只金簪,简单而不失端庄。
夏青岑打量着梁诗玲的同时,梁诗玲也在观察她。只见夏青岑穿着爽利的天蓝色素袍,袖口用丝质的锦帛规整的扎起,头发简单拢起用一根丝带扎在头顶。一双凤眸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彩,唇不点而朱,脸上不施粉黛却耀眼夺目。一身装扮英气十足,身上还带着私似有若无的血腥味,让人望而却步。
慕容氏坐在主位,淡然的开口说道:“让你久等了,本王妃刚刚还在吃饭。”
“王妃哪里话,是臣妇来的不是时候,叨扰了王妃。”梁诗玲谦卑的低头道歉,完全没有被冷落的尴尬。
慕容氏看着梁氏不似作假的神情,不由得高看她一眼,听说她是庶出,这份气度可以点都不比嫡出贵女差。
两人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慕容氏看她始终一副淡然的样子不由得心中纳闷,“不知今日夏夫人来此有何贵干啊?”
梁诗玲闻言起身屈膝行礼道:“说来有些冒昧,臣妇听说夫君的亲妹在府上做客,想着我还没有给妹妹送上一份见面礼。可是这皇宫大院我又不能随便出入,所以就只好到府上叨扰王妃了。”
除了夏青岑刚进门时梁诗玲打量了她一番,之后与慕容氏攀谈一直是目不斜视,完全没有下作苟且的行为,连夏青岑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原来如此,青儿丫头,既然是来找你的那本王妃就不在这里碍眼了,正好后院的桂花开的不错,我要去收一些来做些糕点。”慕容氏见梁氏不是来存心找麻烦的她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自己到底是个外人,不好插手。
见慕容氏离开,梁诗玲也松了一口气,一脸和善的看着夏青岑,笑着说:“说起来我嫁给你大哥三年了,这还是我们姑嫂第一次见面呢。”说着倒吃吃的笑了起来。
“夏夫人有话不妨直说,我不喜欢兜圈子。”夏青岑不为所动,无论梁诗玲是好是坏都与她无关。
“嗯,我也不是个爱绕弯子的人。这是我亲手绣的一条腰封,我看十分配你这套衣服,还请你不要嫌弃。”说着话,她身旁的丫鬟便将手中的托盘拿到夏青岑面前。“我想着不管是多么贵重的礼物都没有亲手做的好,这是我前两日刚做好的,你看看喜不喜欢。”梁诗玲自顾自的说着,一脸的纯真,让人不忍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