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徐怜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赵祎青了。
在瀛洲的时候，徐怜也没给赵祎青打过电话。一方面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温婉。
直到前不久闲了下来，两人这才有过几次通话，但也没有好好讲上几句，赵祎青就得赶急赶忙去上课了。
既然见不到姚云秋，那就去看看自家的傻丫头吧。
徐怜这么想着，转身就下了楼。
离着操场还有着一段距离，他就听见一阵阵立体音响放出的音乐声，听起来还是一首比较动感的英文歌曲。
徐怜的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穿过运动场的大门，两边就是观众席的最高层。他看了一眼，随便找了个席位坐了下来，准备偷偷欣赏一下赵祎青她们排练的节目。
前世的时候，这个节目是什么来着？徐怜右手双指刮擦着鼻梁，陷入了回忆。
对了，那个节目像是一台舞台剧。当时作为主持人之一的徐怜，正好负责那个节目的报幕。
就在他报幕结束的那一瞬间，赵祎青举着印着“New year's day”金色大字的心形纸板的，从帷幕后面轻巧地跳了出来，正好踩上了那首英文歌第一句歌词的节拍上——“happy 、happy the new year's day”。
彩色探照灯下，那种俏皮又唯美的景象，是徐怜青春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
那该死的逝去的青春年华啊！他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突然，畅游在回忆中的徐怜，感觉自己的脊背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戳了两下。
他站起身来，回过头，却看见了几名杀马特发型的小屁孩，看年级估计也就高二高三的样子。为首的一个，右手拈着一根烟，左手拿着一个啤酒瓶。
徐怜呆呆地看着那支酒瓶，思绪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他心里想的是，这酒瓶为啥可以用来随便戳别人？
“喂！你是谁？在这干嘛？！”为首那小孩见徐怜不说话，于是开口质问道。
那语气，真像极了集镇上打砸抢的泼皮无赖。
徐怜这才终于彻底清醒过来，笑道：“你又是哪个班的小孩，这个时候不好好在教室里上课，跑出来抽烟喝酒？”
见为首的小青年被反问了，这群人愣了一下，继而爆发出惊人的笑声。
“小孩？你他娘的才是小孩呢！”被问的那杀马特倒也没太大的怒气，只是简单地对怼了回去。
徐怜一愣，然后突然想起，这是2009年，一个多月以前，自己还和这杀马特是校友。
“行了，一看你就不是个挑事的，我也不和你计较。”那杀马特自来熟一般，拿啤酒瓶轻轻碰了碰徐怜的肩膀，坐到了旁边，笑道，“怎么着，哥们你也是来看赵祎青的？”
说完，他背过去看向自己的一群“小弟”，“行吧，都散了吧。别妨碍我和我兄弟聊天。”
徐怜面无表情，道：“怎么，你说的这个赵祎青很有名吗？”
杀马特看了徐怜的脸足足半分钟，继而又爆笑了起来，“得了哥们，别装了，县一中谁不知道校花赵祎青，徐怜教授的女朋友，啧啧。”
“徐怜的女朋友就一定是校花？不见得吧。”
“本来吧，咱们县一中也没有校花这种东西。赵祎青好看归好看，但不是因为徐怜，她也不至于红遍全校。”杀马特吸了一口烟，回道。
徐怜陷入了沉默，没有接他的话头。
杀马特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想要的回话，于是自己又接着说了起来：“你说，当初徐怜为啥就喜欢上了她呢？”
“我猜肯定不是因为她漂亮。”徐怜这次回得很认真。
杀马特呆住了，心想这小子还真能装蒜。
“你呢？为什么会逃课出来？”徐怜反问。
杀马特叹了一口气，“我有什么办法，我反正是学不好了。当初爸妈花钱把我买进这所学校，本身就是个错误！”
说完，他直接把烟按熄在后面的台阶上，怒道：“我在上初中的时候就是个混子，每天除了打架，就是去游戏厅打拳皇，没怎么读过书。”
“刚上高中的时候，我想着，既然都花钱进了一中，说什么都要改变一下我自己。”
“于是我每天早起背单词，上课认真听，放学写作业。可是有什么用呢？！我努力了一个月，还是考了个全班倒数第一！！”
“这时候，我的新同学开始嘲笑我、排挤我。初中时期的朋友，看我的眼神中也带有一种看待叛徒的鄙夷。不，不只是鄙夷！当他们得知我还是倒数第一后，他们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得知叛徒被裁决后的欣喜！”
“我发现，我成为了不被所有人喜欢的人！那一刻，我实在太痛苦了！”
“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去努力学习？！何必让自己成为一个彻底不合群的人！”
说完这些话后，杀马特颓然地低下了头，把啤酒瓶也随手丢在了一旁。
这时候，下面操场上的音箱，又开始重新播放起那一首动感的英文歌。随着“happy 、happy the new year's day”的歌词被唱响，赵祎青举着一张纸牌从模拟的幕布后蹦了出去。
没有了幕布的遮掩，原本应该在幕后做的准备动作也就清晰可见了。
那一跳依然轻巧可爱，但是之前的准备工作却显得那么的愚笨和奇怪。
徐怜笑了，回过头看向身旁的颓废青年，开口道：“那你对现在的自己满意吗？”
杀马特明显地愣了一下，“不满意。事实上，我有点讨厌现在的自己。”
“那你想改变吗？”
“我已经尝试过去改变，但是我失败了！”杀马特自嘲地一笑。
“失败的感觉你讨厌吗？”
“…当然。”
徐怜的笑容愈发灿烂了，“既然同样是讨厌，那为什么不再继续尝试呢？”
“这…”颓废小青年一时语噻。
“事实上，我曾经也和你一样。疯狂、堕落。并且，也和你一样尝试着去改变自己。”
小青年挑了挑眉毛，说：“然后呢？”
“然后，我被成绩好的同学看不起。被以前的狐朋狗友投白眼。每次我学习到深夜回家，我爸会质问我又去哪里鬼混。”
“我努力完成数学作业，但我基础太差，一个晚上甚至只能写一个题！为此，数学老师以为我是故意不做，让我跪了一个下午。”
“可是，那又怎样？！同学看不起我，我就自己看起我自己。被狐朋狗友投白眼，我干脆假装不认识那群人。我爸质问我去哪鬼混，我充耳不闻。数学老师罚我下跪，我就跪着继续写题。”
“我从那时起，不在意谁，也不记恨谁。我每天和自己较劲，每天用意志力在搏斗。就这样，我度过了那改变我人生的一年。”
小青年听呆了，张了张嘴，问道：“所以，你现在呢？”
这时候，找了徐怜半天的蒋毅凡终于看见了徐怜的身影，小跑着往操场这边赶来。
“徐老板！”他一边跑，一边喊了一声。
徐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然后他指着下面运动场上轻盈跳着的女孩，缓缓道：“看见那个女孩没。她，是我女朋友。”
说完，徐怜转身向蒋毅凡走去。
留下坐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小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