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放远些，放远些……太远了……再往近挪些……再近再近……诶诶诶——再远一点点儿……”
只见谭萧萧一手叉着腰，一手拿着矢的尾端指指点点。
“小姐？”
“再退一步，不不不……半步半步……”
“小姐，这儿？”
“再往这边挪些……挪挪挪……好——”
那下人脚步没站稳，“哎呦”一声捂着腰坐在地上。
“没用，废物！还不快闪开！”谭萧萧瞪眼吼道。
“是是……”下人急急忙忙爬开。
谭萧萧扭过头来，看安蘅一脸呆滞，瞬间换了笑脸说道：“没事没事……他们呀，早就被我骂习惯了……成天不骂骂他们，手脚就不利索！”
安蘅跟着尴尬地笑了笑。
“行了，不说他们了，你先在一旁看着……这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投壶者，射之细也……这投壶理应以算计数定输赢，既然我们只是玩玩，教你投……就不搞那些了……”
说着，谭萧萧缓缓抬起手，使劲闭上一只眼睛仔细地瞄向铜壶，动作都变得僵硬起来，瞄了许久……矢“咣”一声撞在壶身上……
“失误失误……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我拾过来！”
“是是是……小姐……”下人将矢捡起，跑过来双手奉上。
谭萧萧再次瞄准，准备……
“咣——”
“小姐，进了！进了！”周围的下人丫鬟们激动地喊道。
“进了？进了……”谭萧萧这才松了一口气，“怎么样？”
“好……好厉害，这么远还能投进……”安蘅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来，你来试试！”她将手中的几支矢递给安蘅，接着说道：“若是刚刚那第一支矢不算，第一次就投中，曰为‘有初’……不用怕啦……一开始肯定都投不准的，我也是练了好久才投中的……没事，只要你慢慢练习，都——”
“咣——”
谭萧萧话还没说完……
“小姐，也……也也进了！”下人又喊道。
“我又不瞎，能看见，用你们说！”谭萧萧扭过头来望着安蘅，“嗯……不错不错……”
“我……只是……蒙的罢了……蒙的……”
“蒙的也无妨，再来再来……我跟你说，这壶口中两矢叫‘连中’，三矢全中壶口叫‘散箭’……看到两边的壶耳没有，投中了就叫做‘贯耳’……”
安蘅微微后退，只抬手轻轻一甩，飞矢应声入耳。“贯……耳……是这样么？”
谭萧萧一愣，又故作淡定，“不……不愧是我的徒弟……青……青出于蓝……又胜于蓝……当然啦，这还算简单的……像哥哥，什么‘倚竿’‘横竿’啦，都可以做到……”
又是一矢。
矢首晃了几下，斜定在壶口。
“小……小姐，是……倚竿！”周围众人无不赞叹。
“这这这……不是罢……”谭萧萧撅起嘴来，皱着眉头，贴在安蘅面前“质问”道：“你……当真的……没练过？”
“没……”
“你可别骗我！”
“真没没没……有，我……这还是第一次碰这种东西呢！”
“那……你怎么投这么准？”谭萧萧眼神直勾勾盯得她有些发毛。
“可能……可能是以前师父带我在野外采药……常削些木箭，捕些小兽来充食罢……反正都是投……”
“噢，原来如此，好罢……你……就算是出师了……”
安蘅笑了笑，“还要多谢‘师父’教导呢！”
“休要取笑我了！”谭萧萧心里自然不爽，“行了行了，不玩了不玩了……你们，把这些收了罢！”她直接把手中剩下的几支丢到地上。
“哟，我家妹妹投壶又有些长进了！”
“少尹大人！”“大人！”
“嗯，你们先下去罢！”谭澄远命下人离开。
“哥哥，竟连你也要取笑我了……”谭萧萧一下扑在谭澄远身前，撒起娇来，刚刚的小老虎，如今在哥哥怀中变成小猫一般。“不是我，是安蘅！”
“原来是蘅儿妹妹……”
“少……澄远哥哥……”安蘅行过礼。
“她……她可是第一次投壶，就投成这样，我我……真是没脸见人了……”
“哦？第一次吗，不简单……好啦……蘅儿妹妹还在这儿，不成体统，难道你还要哭在我身上不成？”谭澄远拍拍妹妹的肩膀，目光又移至安蘅身上。
她……今日的反应与昨日……宛如换了个人一样……举止都如此平静，甚至平静得可怕……又觉不出有任何异常……
“哥哥今日为何回来得这么早？”
“怎么，不希望我回来呀！”
“怎么会？”
“今日府上事务少，自然就回来早些。”
“我可是谨遵哥哥之命，没让安蘅出此门一步，看着这么大个人，你可不知道有多不容易……”
“嗯。”谭澄远目光扫向一旁，“门口那两人的脸……”
“大概是外面太冷了罢，冻的冻的。”
“嗯？”
“可不关我事，是他们自己打的，不信你问安蘅……嗯……嘻嘻，哥哥今日累了罢，我这就为哥哥……”说着谭萧萧替哥哥解下腰间的金带。
“无事献殷勤，说罢，有什么事？”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哥哥。当然，她平日里何时会这样“懂事”？
“哥哥，明天……我想……带安蘅去骑马。”
谭澄远一听此言，立刻变了脸色。“不行，绝对不行！”
“哥——”
“我说了不行，此事没商量！你忘了爹爹怎么说的了？你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天天想着骑马做甚！”
“哥哥莫不是又怕挨爹爹的手板？”
“胡说！爹爹向来不悦你弄这些……你投壶也就算了，还要去骑马……还要拉着蘅儿妹妹去，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孟兄交代！”
“就骑一阵儿，我们晌午就回来……”
“不！行！”
“哥哥——求你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我的好哥哥……”她又拽住哥哥的袖子撒起娇来。
望着谭萧萧在哥哥面前的样子，安蘅低下头来，不禁想到自己与先生不也常常是如此吗？在她眼中，先生就像一个大哥哥一样，任她撒娇无赖，也不会……可是……现在……
谭澄远实在拗不过，“好罢，那明日让易郡同你一齐去。”
“哥，能不能……不让易大哑巴跟着我们？”
“好……那你们也别去了！”
“好好好……让他跟着让他跟着，这回行了罢！”
谭澄远点点头。
“安蘅，我们走！”
“你们去哪儿？”
“当然是准备明日用的东西了，放心罢哥哥，我会好好看着她的，不会让她跑走的！”她又拉紧安蘅的手走了出去。“你就放心住在这儿罢，我谭府绝不会亏待你的！”
“啊？”安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好姐妹了，我谭萧萧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你就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从今往后，我谭萧萧罩着你……我看谁敢再欺负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