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朝颜与诸葛师徒为了等待时机,一直在庙外晃荡。虽然侯府将厢房包了下来,但不代表她不可以偷溜进去。谢朝颜好歹在这里住过不少时日,对这里的基本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一般来说,巳时的时候,香客会很少,大部分尼僧都会去用午膳,只留下些许人把守。
诸葛师徒上前与尼僧们攀谈,谢朝颜则举着个扇子挡住脸跟在后面,像参观的游客一样,左转转右转转。趁那些人不注意,她一个拐弯拐进了一条道,是通往后院的,她小心翼翼地低着头向前走,心脏跳得极快。
又一个拐弯,她的脚步越发匆忙了起来,生怕稍微拖一些会与用完膳的尼僧撞个正着。
也许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快要到后院的时候,迎面来了个尼僧。
谢朝颜的心怦怦直跳,正想编个什么身份出来,抬头一看来人的脸却愣住了。
来人相貌清秀,嘴角有颗痣,正是十四年来照顾谢朝颜生活起居的小尼僧念慈。念慈看到谢朝颜的时候也愣住了,久久不能回神。她一把拉过谢朝颜,激动地说:“小姐,小姐您竟然还活着!”
“念慈……”谢朝颜对念慈还是有一定的特殊感情的。谢朝颜被送来佛祠的时候,没有自己的贴身丫鬟。前几年由府里的奶妈照养,后来开始记事的时候,就一直是念慈在照顾她。她初见念慈的时候,念慈也才像她现在这么大。
念慈激动完了之后有些不解:“小姐怎么又回到这里了?今日侯府的那些人可都在这里,要是他们又起了伤害小姐的心可如何是好。”
“念慈,”谢朝颜总觉得念慈知道些什么,“你的意思是他们原本想杀了我?”
念慈的眼神有些躲避,谢朝颜继续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念慈看着谢朝颜,有些犹豫,但一转头看见有别的尼僧要过来了,便拉起谢朝颜来到了自己的禅房。
“小姐,有些事情念慈也不好瞎说。小姐可以先住在我的禅房,等念慈做完今天的事情再好好跟小姐说,好不好。希望小姐能相信念慈。”
谢朝颜点了点头,她其实一直很相信念慈。以前,因为侯爷从没来看过她而被住持冷落的时候,只有念慈还依旧对她很上心。即使是这个时候,她已经失去了侯府千金的身份,念慈还是对她很好。
谢朝颜看看念慈,心里一阵暖意,还不忘了嘱咐她说:“念慈,如果你出去看见两个香客,一个是鹤发童颜的老先生,另一个是相貌俊俏的公子,麻烦你跟他们说一声,我现在没事,等我回去。”
念慈点点头:“明白了,小姐也要小心。”
“嗯。”
说完,念慈便离开了。
谢朝颜觉得念慈大约要好晚才回来,又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她便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打算出去看看。尼僧们的禅房离厢房很近,她刚往厢房那里走,就听到一记响亮的耳光声,吓得她立马躲了起来。
她看见远处站着一个身着杏色华服的小姐,被打的那人在那个小姐面前扑通跪下,不住地道歉。
谢朝颜定睛一看,跪着的那人戴着个面纱,不就是那个顶替她的女子吗?
正感奇怪,却听那小姐说:“采菱,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更不要当了几天主子就忘了自己是个奴才。”她一把扯下采菱的面纱,用手拍了拍采菱的脸,“看看你这张脸,配得上世子吗?如果你想要你爹娘活命,就得拿你的命来换,懂吗?”
“二小姐,采菱知道了,采菱一定按小姐吩咐的行事。”采菱不住地颤抖哭泣,“只求小姐放过采菱的爹娘……”
虽然隔得有些远,但谢朝颜还是能看到采菱左脸上可怖的疤痕,只怕是用红铁烙上去的,光是想象一下,谢朝颜就感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从她们的对话中,谢朝颜推测了个大概,就立马溜回了禅房,生怕待会儿再来些人就走不掉了。
谢朝颜走后,二姨娘柳氏回到了后院,一见这场景立马把二小姐谢朝露训了一顿:“都叫你行事不要这么鲁莽,万一你爹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柳氏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采菱,“行了,你先起来吧,把眼泪擦擦,待会儿一起用膳别让侯爷看出端倪。”
“……是。”采菱应声站起,捂着脸回了厢房。
柳氏看了眼自己不成器的女儿,把她拽到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继续训斥:“你今天是做什么?以为这是侯府吗?在这里能不能安分点,让你娘省点心!”
“娘,”谢朝露委屈道,“我看见采菱那个贱人就来气。”
“你以为娘为什么要让采菱顶替那个王氏的女儿?”
“不知道……”谢朝露摇了摇头。
“笨,”柳氏白了谢朝露一眼,“侯府嫡女死了,你猜侯爷会不会去查,到时候查到我们头上就全完了。让采菱顶替,一来可以掩盖真主死了的事实,二来可以让世子退婚,好让我们名正言顺地上位。”
“可是娘,”谢朝露着急道,“如今世子根本没有退婚的意思啊。”
“急什么,你以为娘没有考虑到吗?”柳氏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果世子不退婚,我们就指摘采菱冒牌的身份,顺便将谢朝颜的死推到她身上。到时候,自然……”
听到这里,谢朝露也明白了,一瞬间喜笑颜开:“娘,您可真厉害。”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你娘是怎么扳倒那个王氏和赵氏的。”说到赵氏,柳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刚刚打采菱的时候,谢朝歌在吗?”
“当然不在了,谢朝歌那个家伙跟着爹去见住持了。”
柳氏一听就来气了:“你说你,怎么不跟谢朝歌学学,你就没想过你爹为什么一有事就让她陪着吗?”
“她不就是会讨好爹吗,我才不稀罕。”
“你要是有谢朝歌一半聪明,娘就不用这么费心了。”
谢朝露一听立马不乐意了:“娘你怎么向着她啊,我最瞧不上她那个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就犯恶心。”
“你别瞧不上人家了,要不是我把她娘赵氏扳倒了,你现在根本就争不过她。”
谢朝露本来还有些生气,一听这话又立马搂住柳氏,撒娇道:“是,我知道娘最厉害最好了,能做娘的女儿是朝露的福气。”
柳氏刮了刮谢朝露的鼻子,很明显被哄高兴了:“行了行了,把你这套嘴皮子工夫用到你爹身上吧,别让谢朝歌占了便宜。”
“知道了娘。”
没过多久,谢朝露和柳氏便被喊去用膳了。
或许是有侯爷在场,谢朝露也变得安分了许多。侯爷谢政不开口,没人敢说话。为了打破这种寂静,谢政说:“今日就不用如此拘谨了,难得有聚在一起的时日。”
柳氏立即附和:“是啊是啊,来,朝露,快来敬你爹一杯。”
谢朝露听话地举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朝露以茶代酒,敬爹一杯。”
“好。”谢政威严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将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谢朝歌见状,立马拎起酒壶,去给谢政倒满。谢政看到谢朝歌,甚为满意,感慨道:“朝歌还是贴心啊。”
采菱有些尴尬,也站起来敬谢政:“朝颜也敬爹一杯。”谢政这才将注意力放在采菱身上:“对了,朝颜刚回府没多久,与我还有些生疏,还需要先习惯习惯府里的生活,日后做了世子妃可不能失了礼数呀。”
“是。朝颜明白。”
谢政点点头,又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其他两个女儿身上。
采菱其实不喜欢老爷谢政,之前只是作为下人相当害怕他,但如今做了谢朝颜,她才深刻地体会到谢政的凉薄。以前王夫人在世的时候,他都没有一次去看过真正的三小姐谢朝颜。如今“谢朝颜”回来了,他也如此不上心,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不必扮演谢朝颜,因为她根本就是没有存在感的空气嘛。可怜王夫人自从生下了三小姐便落下了病根,只能卧病在床,不然也不会这么早就去世。如果不是这样,也许,也许自己就不会被柳氏要挟来演这样一出戏了。
那会儿,谢政与自己的两个女儿聊得正欢,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谢政的心情明显很好,他对谢朝露说:“过几天,你的大哥就要回来了。”
“啊?朝阳哥哥要回来了?”谢朝露有些激动,“不知道朝阳哥哥这次去西北有没有带些新鲜玩意儿给我们。”
“瞧瞧,这丫头就知道玩儿,”柳氏损道,“什么时候你能学学你大哥,年纪轻轻就能担任军中要职。”
“娘~”谢朝露略带撒娇意味地喊了声。
谢政哈哈大笑。虽然王氏没有留下嫡子,但好歹庶长子谢朝阳是个争气的,如今已经是个副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