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善并未把佛珠收回去，他的面上夹杂了某些东西，使他看上去没那么和善了，甚至有点儿偏执：“过去的已经过去，又何必执着。”
顾惊阳还是没有接：“我虽年轻，却也知晓，过去的时光还是有不少值得回忆的地方的，无关执着。”
道善终于不再坚持，他没有说话，收回了佛珠后便走在前面，将毫无防备的后背露给了顾惊阳。
顾惊阳看着道善的后背，他的手握住了刀柄，脚下步伐再次顿了顿，随即，他便收回了握住刀柄的手，快走几步，与道善并肩前行。
傍晚，天边的晚霞很绵柔，落日的金红色光芒顺着树林间的缝隙落下来，同暗夜前的黑色纠缠着，交叠成昳丽的光影。
狼崽子自己在树丛里越窜越远，渐渐看不到它的身影了。
而顾惊阳正和道善聊着天，他们二人间的气氛看着很融洽。
聊着聊着，顾惊阳却突然停下了，他眸光中带着好奇，好像只是无心的问道：“您身上的袈裟已经破旧至此，为何不好好修补一番？”
道善嘴角笑容微滞，只是很快，他就回答了顾惊阳：“心中有佛即可，佛祖自是不会在意这些俗物。”
顾惊阳的语气很单纯，他的表情看着也很单纯：“您心中有的，确定是佛，而不是魔？”
您心中有的，确定是佛，而不是魔……
这句话好似打开了什么禁忌的开关，道善的面色骤然一冷：“施主，慎言。”
顾惊阳笑的很无害，就像是前世一个普通的邻家大男孩：“一个佛魔教的门徒，却说自己心中有佛，是我疯了，还是您疯了。”
“嘴上一边挂着心中有佛，却一边对在下起了杀心，您真的不是在逗我吗？”
道善双手合十，语气悲悯：“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如此。”
“如果老衲没看错的话，施主身旁的这只狼崽，应当是银月狼王之后。”
“银月狼王的后裔过于危险，施主还是交给老衲吧，经过教化，它定能成为我教圣兽。”
道善宝相庄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施主切莫一错到底。”
顾惊阳眸中满是嘲讽：“抢就抢，还非要给自己找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顾惊阳刀鞘里的双刀被蓦然拔出！
他掌心发力，在刺目的白光里抽出雪亮的刀身，那刀明明不重，可顾惊阳却似抽起了千钧重石。
将刀刃完全拔出的那一刹那，顾惊阳的眸光陡然凌厉起来，他抡刀狠狠砸向道善！
道善双眼一眯，身体发生了一种神秘的变化，它脸上浮现了一大把一大把的黑色纹路，这些纹路迅速的蔓延，增生，瞬息组成了黝黑的兽类皮毛。
道善的眼睛凸起，身体开始膨胀，头上甚至长了两支弯曲的巨角，手上原本不长的指甲在急速拉长，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黑色金属光泽。
不多时，道善就已经变成了一头牛状异兽。
道善现在的体型巨大，头上有着粗壮的两支巨角，铜铃大的眼中散发着血红的光芒，显得它很是凶恶，胸膛处的肌肉发达，一看就知道蕴含着极强的爆发力。
它四肢着地，发出了带着通晓中段威压的诡异嘶吼声，有点像是婴儿的哭声：“哇哇哇嚯！”
不过婴儿哭声可没这么刺耳尖锐和怪异，让人心生厌烦。
这叫声哪怕只听一下，都让人不禁从心底生出厌恶来，像是镌刻在基因里的，属于对立物种的本能。
顾惊阳神色冰冷。
不仅仅是因为道善的修为比他高，更因为叫声似婴泣的基本上都是喜食人类的异兽。
在远古时代，这种异兽会以婴儿泣声吸引人类，从而降低人类的戒心，然后对再着戒备心不高的人类张开血盆大口。
道善能修炼成这种模样，顾惊阳可不相信它会不生吃人肉。
顾惊阳单薄的身形在体型巨大道善的对比下显得极弱小，好似道善轻轻一撕，他就会像纸片般寸寸碎裂。
碎发顺服的贴着顾惊阳的脸庞，他骨节分明的双手握住双刀，刀面泛着寒光。
顾惊阳手腕翻转，澎湃的灵元被灌入刀锋，他高高举起双刀，抡刀前冲。
轰然一声巨响，双刀刀锋与道善的利爪对冲，发出耀眼的光芒，冲击波扩散开来，余威使周遭树木轰然倒塌，化作了齑粉，甚至好似把天地都震了震。
来自道善的巨力通过刀锋传到顾惊阳身上，顾惊阳脚尖一点，他的身形如鸿雁般飞速掠起，却还是被伤到了内腑，他喉头一甜，嘴角渗出了一丝血迹。
哪怕他有着神血，人类的躯体也确实在先天上比异兽要差上不少。
血腥味夹杂着冷风味呛入鼻腔，顾惊阳扭了扭脖子，喉咙处火辣辣的疼，脏腑处更是疼痛难忍，甚至仿佛是被什么利器不断搅动着一般。
鲜血混合着汗液顺着白皙的肌肤流淌，极为醒目，顾惊阳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的呼吸沉重的犹如破旧的风箱。
但顾惊阳只是抬手抹去了嘴边的血迹，然后就爬了起来，对着道善劈出了满天璀璨的刀芒。
道善鼻孔中冒出两股白色的气体，四肢着地，黑铁色的利爪在地上挖出了几道爪痕，它裹挟着凌厉的狂风陡然砸向了顾惊阳！
顾惊阳脊背一凉，但更能感觉到体内的血液正迅速在血管中奔涌，他迎着狂奔而来的道善，双刀蓦然抬起，眨眼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重重劈下。
道善看也不看，利爪上亮起乌光，直接横扫！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涌上顾惊阳的心头，鬼使神差的，双刀往左一挡。
冥冥之中的预感救了顾惊阳。
道善的利爪猛然横扫中了顾惊阳，他闷哼一声，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伴随着眼中世界旋转，他被重重抛至了几米外，甚至在地上砸出了一个浅坑。
道善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尖利而扭曲的嘶吼，震的顾惊阳耳膜生疼。
大地被道善的四爪刨出了深深的痕迹，它一步一步朝顾惊阳走来，朝顾惊阳走近。
顾惊阳鲜血淋漓的手指扣住刀柄，他虚弱无比的挣扎着，好似再没有还手的力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