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场地上铺满了墨玉制成的地板,而墨玉的地板上雕满了精致的十字纹路。
不过这些十字纹路,盯久了,就会发现,它们有些像是一张张咆哮着的人脸,你甚至,能够隐隐听到,那怨恨又恶毒的吼声。
无数身披黑色长袍的教众,如同一群提线木偶般,恭敬而有序的,跪在了一位老者的身后。
老者也穿着黑色的长袍,不过他的长袍袍底,绣着金色的细线,细线宛如枯枝一般扭曲盘旋,彼此缠绕,构成了一株外形奇诡的大树。
老者的脸上绘满了黑色的纹路,看着好似一块苍老的树皮,带着腐朽的味道。
而在场地中央,巨大的暗金祭坛在阳光下闪着光,祭坛中央有一个婴儿,正在缓缓成型。
老人死死的盯着婴儿,他高高举起干枯的手掌,满脸狂热的进行祷告:“当春季的第一缕微风袭来,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
“在这神圣的时刻,吾等打破了天道禁锢,吾等破除了封印,吾等将重现古时荣光!”
“拥有神血的圣子,即将降世!”
在老人身后,随着老人一起祷告的教众们,他们原本如同木偶一般,冷漠而麻木的表情,变了。
他们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像是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样。
可这些教众们,还是在疯狂的吟诵着,那诡异的诗歌。
诗歌的吟诵声越来越响亮,直至震耳欲聋!
随着老人的祷告,以祭坛为中心,太阳的光芒渐渐暗淡,黑暗渐渐扩散开来,不,不对!
是黑暗在驱赶光明!
而扭曲的光影,照在教众们痛苦的面孔上,
让他们更像是,一群地狱里的恶鬼。
丑陋又疯狂。
老人看着被扭曲的光线,激动的热泪盈眶:“修炼界,将在吾等奉神教众的带领下,迎来伟大的变革!”
“美味的祭品,早已献上!”
老人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了最后一句:“让吾等恭迎,即将到来的圣子,此间,最后的神裔的诞生!”
虽然,此时奉神教教众们的面容,已经有了一种癫狂的扭曲,像是死亡已久的尸体。
因为他们的生命力,已经流失了大半。
但教众们,还是发出了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他们不再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而是激动的抱住了彼此,又哭又笑。
像是实现了什么一直以来都在坚持的理想,他们高兴的不能自己。
顾惊阳回想着那一幕幕,他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顾惊阳永远都忘不了。
老者前方阵法覆盖的祭坛上,目之所及,皆为血色。
粘稠的血液顺着阵纹流淌,无数惨白的骸骨碎片,以及一截截白皙细腻的,年轻女孩的肢体,就那么立在了血泊中。
而在祭坛周围,是一地的残肢尸体,甚至还有将死未死的人,口中发出的,痛苦无比的呢喃声。
那就是,奉神教口中的“美味祭品”。
那就是,顾惊阳记忆中,他刚穿越到这个异界时,所看见的场景。
是的,他就是奉神教以禁忌之法,献祭了上万人后,打破规则出世的,拥有神血的“圣子”。
是的,以献祭了上万人为代价,出生的,所谓的,“圣子”。
上万人啊……
再怎么说,顾惊阳前世,都是一位军人。
在顾惊阳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时,他所看到的那些地狱般的景象,对于那时的他而言,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但顾惊阳不会因为,他是经过那么多人的献祭,才出生的,而自责。
不管他穿没穿越过来,奉神教该献祭活人,还是会献祭活人。
那只是让顾惊阳决定,不惜一切,也要毁了奉神教而已。
顾惊阳觉得,他付出那么多代价,把奉神教给坑灭了,真的,很值。
楚国皇室,因着顾惊阳暗地里的帮忙,总算是灭了奉神教这个第一邪教。
虽然死了不少官员与高级修士,但楚国皇室同样也觉得,很值。
大家都觉得,很值。
所以,奉神教凭什么不被灭呢?
顾惊阳又扯了扯鲜血淋漓的嘴角,很痛。
可顾惊阳还是笑着。
他嘴角的笑越咧越大,也越来越疼。
可他还在笑。
他乐意。
此时,山峦般令人窒息的阴影,划过了顾惊阳等人的头顶。
那个巨大的,拥有着君王般可怕威压的生物,终于离开了。
再三用各种方法确认,它不会再回来后。
顾惊阳艰难的抬手,他想要擦去左眼眼部的鲜血,却摸了一手碎肉。
原来已经瞎了啊……
顾惊阳之前早睁不开眼了,也已经痛到无所谓更痛一些了,以至于,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瞎了。
人其实是一种适应能力很强的生物,疼痛这种事,习惯就好。
而对自己狠这种事,也是习惯就好。
所以,顾惊阳干脆拿刀,把眼球给挖出来了。
破碎的眼球被雪亮的刀,从眼眶中剜出,顺着海水,滴溜溜的落了下去。
顾惊阳头上冒了一些汗,但他的面色却没有什么失去眼睛的慌张。
他是真意级的修士,而凭借真意级修士的生命力,再辅以丹药,眼睛过几天就能长好。
顾惊阳从须弥戒指里,取出了避水阵盘,他左敲敲右打打,摆弄了一会儿,阵盘便隔开了方圆十米的海水。
然后顾惊阳便原地坐下了,他熟练的服药包扎,调理身体。
而一旁的陈葬邪闲着没事干,没话找话,她语调相当漫不经心的调侃顾惊阳:“你对自己倒是够狠。”
顾惊阳又不是圣人,心情难免有些糟糕的他,听了这话后,注意力稍稍转移。
他瞅了瞅陈葬邪的修长笔直的大腿,那里粉色的衣物被碎石割开了,露出了白皙的肌肤,与狰狞的伤疤。
向外翻卷的伤痕,正以肉眼可见速度愈合着。
这么大的口子,看着都疼。
陈葬邪望着顾惊阳观察她伤疤的一幕,她笑了。
她眼眸中万千风情流转,颇为暧昧的道:“你心疼我了吗?”
顾惊阳这回直接不理她了。
对面周身环绕着寒气的凌柏封抬眸看了陈葬邪和顾惊阳一眼,收回目光,继续调息修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