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阳恍惚看到,另一个世界的,死去的自己的身上有许多蛆虫,甚至连牙缝里都塞有一只肥胖的蛆虫在蠕动。
这些白色蛆虫在血肉中穿梭,把他的尸体当作温床,疯狂的繁殖。
鼻尖传来了腐臭的气味,哪怕只闻上一下,就能把人恶心的找个角落吐的天昏地暗。
生蛆的他自己,好似被埋在了土壤中。
长的像蜘蛛网一样的红色植物扎根其上,吸食他的血肉,汲取养分,从而生长的更加茂盛。
没由来的,顾惊阳看着那红色的植物,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可他分明没有见过这种植物。
顾惊阳感觉自己就像是蛛网上的猎物,拼命挣扎,却越陷越深。
他呆呆的看着那个成为尸体的自己。
脑海中的碎片一闪而过,某个深藏其中的咒语浮了出来。
顾惊阳的嘴唇动了动,他无声的念出了那个咒语。
指尖传来一阵剧痛。
牢笼里的顾惊阳骤然从幻觉中清醒了过来。
他感觉的到,自己的食指破开了一个口子。
殷红的血液从指尖滴落。
血珠砸在地面上,渗进地下,污秽了一小片运转的阵法。
顾惊阳继续无声的念着咒语。
伴随着被上千根钢针狠狠扎着似的痛苦,他的十根手指都被破开了。
血流如注,哗啦啦的落下,顾惊阳好似听到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音。
瑰丽的血色渲染开来,将地下深处的阵法涂抹成血一般的猩红。
然后那本来散发着蒙蒙白光的阵法停止了运行。
牢笼中的顾惊阳终于可以活动身体了,虽然锁链仍旧禁锢着他。
虽然这里仍旧一丝灵元都没有。
能把灵元吸收的一干二净的阵法绝不会小,想来是离这里过远了。
顾惊阳感到困意如潮水般袭来,他沉沉睡去。
许是因为感觉剥夺和睡眠剥夺,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
做了很多很多的梦,却只记得最后那个。
他梦到了自己从幻海迷宫遗迹,回去时的场景。
【那时安敛风唇边荡开的笑容,轻盈而温暖:“顾惊阳你总算是回来啦。”
那时的他失笑,觉得安敛风怎么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而楚羽看着安敛风明媚的笑容,她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狗粮糊了顾惊阳一脸。
后来安敛风眸中泛出点笑意:“还别说,顾惊阳你不在的日子,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不过楚羽突破了,所以一切就都很好了!”
顾惊阳再次失笑。
午后的阳光照在众人身上,如此美好,温暖的让人心醉。】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顾惊阳眸子里满是嘲讽。
呵,他之前居然还以为安敛风天真,根本不像是个大世家的子弟。
顾惊阳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简直可笑。
在深处地底的牢笼之上,天空还是那副阴沉的模样,万物俱静,一片荒芜的紫黑色土地上,只有血丝蛛还在倔强的生长。
相较于顾惊阳来到这里时的数量,现在的血丝蛛又多了不少。
它们紧挨着彼此生长,犹如红色的蛛网般,叠在一起。
如果有修士顺着血丝蛛的根茎耐心的寻找,他就会发现,每一株血丝蛛的根茎,都会与另外一株血丝蛛联系在一起。
哪怕距离相隔万里,依旧是这样。
如果将所有血丝蛛的根茎路线画出来,就可以知道,这些不起眼的植物组成了一个大网,而这张网,网住了整个遗忘之地。
像是地球上的监控网络一样。
但没有人吃饱了撑的,去做这些。
血丝蛛的根茎极易断裂,而且大多深扎地下。
一株看起来很小的血丝蛛,其根系甚至可能绵延几百米。
这就是血丝蛛,遗忘之地适应力最强,最常见,也是最无害的植物。
它们柔弱到你随手一扯,就可以扯下许多;却也强韧到,在灵元枯竭之地,仍能继续生长。
但晓血大人非常讨厌血丝蛛。
她只要看见血丝蛛,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差。
所以下人们都会想尽办法把血丝蛛除去。
可血丝蛛的适应力实在是太强了,在哪里都能看的到。
那些张在明处的血丝蛛还好,一扯就掉。
长在暗处的血丝蛛就很麻烦了,有许多血丝蛛只是露出地面一个小尖,不凑过去近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但只要有血丝蛛存在,晓血大人就一定能看到。
而当晓血大人看到血丝蛛的时候,就意味着她的心情会变得非常非常差。
晓血大人的心情差了,他们这些下人的日子就会变得很难过。
一位黑袍修士看着前几天才被扯干净血丝蛛的地方,如今又长出来了一大片,怒火噌噌噌的往上窜。
他堂堂一个修士,竟被派来干这些低等活计!
可偏偏还不能派那些凡人来干,凡人的眼力太差,根本清理不干净。
他旁边的一位修士抱怨道:“这些破玩意儿,也太能长了,这才清理干净几天?”
另一位修士也跟着抱怨:“要是能用阵法阻隔也行啊,虽然耗财了点,但胜在省力,不过这血丝蛛就是这么古怪,阵法从来都拦不住。”
修士甲点点头:“就是啊,按理说区区一个植物,用阵来对付它,简直小菜一碟,可就是拦不住。”
这时,一位好似是统领的修士走了过来:“都先别讨论了,先把血丝蛛清理干净了再说!”
众人沉默下来,继续手上的活计。
晓血则坐在窗前,她半垂着眼帘,纤纤玉手端着一杯茶,自酌自饮。
却像是醉了般,神情恍惚。
其实很久很久之前,她从来不喝茶这种东西,要喝就喝酒。
茶,味道太淡,没味儿。
有些甚至还发苦。
她对茶,素来是比较嫌弃的。
但那人总是见不得她喝酒,说喝酒伤身体,喝茶养生,反正絮絮叨叨扯了一堆大道理,硬生生让从不喝茶的她喝了茶。
可现在哪怕她喝再多的酒,那人也不会再出现了。
晓血的眼角有些红,像是哭了,又没哭:“司泊言啊司泊言,你好狠的心……”
把她独自一人,留在这个疯狂的世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