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血似笑非笑的轻扬素手,长剑随着她的动作而倾斜,一抹血色透剑而出,那血色如同薄纱一般,附着在剑刃周围,在空中摇摆不定。
浩大的朝阳虚影携着无边威势扰动了气流,鼓起的气流将晓血的罗裙吹的猎猎作响。
她理了理衣裙,而后才将长剑横于身前。
于是一片飘忽的薄纱便拦住了浩大的朝阳虚影。
晓血唇边的笑意灼灼。
只是下一秒那笑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缕破碎的阳光透过薄纱,好巧不巧,把晓血头上的木簪给刺成了筛子。
那木簪因为光上附带的刀意,转瞬便成了粉末,随风而去。
晓血的神情瞬间变了,她眼角有些红,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仓皇的回头,想用手抓住木簪,却只是徒劳的抓到了空气。
她面无表情,看向顾惊阳的目光冷的简直能掉冰渣。
那木簪是司泊言惟一留给她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被毁了,她在废墟中找了几天几夜,也没能找回一件。
晓血知道,她安逸太久,都忘了,杀人,要有被杀的觉悟。
但是,她从来都是个很任性的人。
任性的晓血生气了,所以那个叫顾阳的修士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殷红的鲜血沁出了晓血牛奶一样白的皮肤,从她白嫩的掌心向下,像小蛇一般爬上了长剑。
鲜血越沁越多,直至把长剑彻底包裹在血液里。
她如同鬼魅般袭至顾惊阳身前,眸中的杀意都快溢出来了,挥出的剑芒绯红的像是女孩脸上的胭脂,美的惊人,却也无比致命。
顾惊阳的刀势再怎么一往无前,再怎么凌厉,到了晓血面前,都成了绕指柔,没有丝毫杀伤力。
顾惊阳打的极为憋屈,不过几个呼吸,顾惊阳身上便已伤痕累累。
晓血轻抚脖颈,一道鲜血顺着她的手指分成几把血色小剑,小剑再次分开,分成几十把更小的小剑,小剑们朝顾惊阳疾驰而去,这些小玩意儿直接把顾惊阳给扎成了刺猬!
血液喷了出来,溅到了土壤上,红的很是刺眼。
顾惊阳被钉在了地上,他的气管处被洞穿了,呼吸时发出了风箱一般的嗬嗬声,几近奄奄一息,好在修士强大的复原能力发挥着作用,把他从死亡线上又拉了回来。
他有气无力的道:“你的修为是领域中段?”
晓血优雅无比的走近,她面上又挂起了笑:“不是啊,是领域上段。”
顾惊阳:“……”
他有句脏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既然是领域上段,那你之前出手时干嘛要隐藏?
真TM够稳的。
而晓血当然不会在意顾惊阳在想些什么,她用剑尖挑起顾惊阳的下巴,剑刃已经在顾惊阳的脖颈处划开了一道血痕。
刚准备给顾惊阳一个痛快,晓血却发现了不对劲。
晓血瞳孔微缩,她唇边的笑意僵住了:“你拥有神血。”
是肯定句。
顾惊阳愣了愣,索性大方的承认了:“对。”
晓血神色莫测的盯着顾惊阳,许久,她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是神血的拥有者!”
“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你居然是神血的拥有者!”
“逆者千方百计花了那么多代价,都没能找到的人,居然就是你!”
晓血大笑着,她笑的极为肆意,极为尽兴,像是要把一生的笑都笑出来。
晓血看着顾惊阳不解的表情,有些恍惚的收回了长剑:“来,让我来好好给你讲一讲,逆者的那些腌臜事……”
顾惊阳看着她这副表情,当真是觉得手脚冰凉,再想想她的修为,话都没敢说一句。
.
.
.
晓血语调飘忽的同顾惊阳讲了一大堆关于逆者的“光荣事迹”,顺便还讲了一下她和司泊言之间的爱情故事。
其实晓血和逆者之间的仇恨,主要还是同司泊言有关。
彼时晓血还是个真意级的修士,她可谓是整个逆者最出众的天才了,外出时无意撞上了从神陨遗迹来到了遗忘之地的司泊言。
司泊言当时也是身受重伤,几乎没命。
按理来说晓血碰到这样重伤的人,没上去补一剑就算是好的了。
但乍然撞到了一位身上气息这么干净的,传说中的苍灵界的修士,晓血不禁来了点兴趣。
然后她便把人救下了。
再然后便是她与司泊言相爱。
晓血生在逆者,逆者修士们的性格阴郁的基本和苍灵界的没法比,更何况是司泊言这样的天骄。
司泊言待晓血极好,甚至好到了让晓血不知所措的地步。
那大概是晓血一生中最快活、最美好的时光了。
直到后来,司泊言为了她,
准确的说,是为了她的自由,尸骨无存。
于是所有的美好,都化作了对逆者的恨意。
晓血从小就没感到过自由是什么东西。
所以她一直渴望自由。
但其实她遇到司泊言之后,便觉得不自由就不自由吧,就那么和司泊言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她没想到,司泊言竟然为了她死了。
司、泊、言、死、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晓血几欲昏厥过去,却又强撑着。
司泊言死之前为晓血争取到了那么一些自由,所以她才来了这遗忘之地的边缘地带。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逆者不会再管。
可晓血站在院子里,望着那湛蓝的天空,感觉自由明明离她那么近,她却又好像从未感到过,什么叫做自由。
所谓自由,不过笑话。
晓血恨啊。
她恨逆者。
但她其实更恨自己。
这些恨意日复一日的折磨着她,硬生生把她逼的人不人鬼不鬼,把她折磨成了一个疯子。
顾惊阳只见晓血惨笑着道:“所谓自由,不过笑话。”
晓血声音凄厉:“我是棋子,棋子再怎么强大,永远也都只能是棋子,而棋子怎么能反抗棋手呢?”
“就如同蝼蚁再怎么强大,也都只是蝼蚁一般,蝼蚁怎么可能会是人的对手呢?”
她又大笑起来,好似一个疯子,不,她已经疯了。
她语气笃定,像是在预言,又像是说一个既定的事实:“惟有你,顾阳,你可以成为棋手,你可以掀翻棋盘!”
晓血知道,逆者总有一天会想要控制顾惊阳,但她眼前的这个人绝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晓血如此想着,她灿烂的微笑着展开了她的领域,无尽的血海遮蔽了天日,无尽的灵元被她强行灌进了顾惊阳的身体。
她用秘法散去了自己的修为与生命,以此为代价,让顾惊阳变得更强。
顾惊阳有些发懵的看着晓血。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又或者眼前的这个女人脑子出问题了。
她疯了吗?
竟然以自己的修为生命为代价,去换他的进阶?
晓血却丝毫不在意身体被灵元碾压的剧痛。
她望着顾惊阳大吼着,明明是在笑,可声音仿佛淬了世间最可怕的毒药:“终有一天,你会抛弃你所坚持的一切,泯灭人性,不择手段!”
“终有一天,你会携着毁灭的火焰,携着刻骨的恨意,跨过被鲜血染红的沧沫江,踏着累累的白骨,去宣泄你的愤怒,去摧毁‘逆者’!”
她突然在下一秒平静下来,神情恍惚,唇角勾起的弧度悲凉至极,她幽幽的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那一天的到来。”
她又突然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哈哈哈哈!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你知道吗?我想着那盛大的场景,再无遗憾!”
“于是我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去死了。”
她的声音空灵而飘渺,却带着刻骨的仇恨:“我可以就这样迈入死亡的深渊了,我可以就这样献上自己的一切了!”
“只为了……”
“那一天的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