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是一片如水的湛蓝,像是初春的浅海。
在湛蓝的天幕下,一株繁茂的樱花树的枝头上,浅粉的花朵在轻轻绽放。
粉红的花蕊探着花瓣,吐露香气。
阳光被绣在这粉与白交杂的花瓣上,织出了错落的光影。
那样粉嫩的颜色与明媚的感觉,几欲烫骨。
微风拂来,花落如雨,似粉色的流星般落在地上。
沐子酒双手合十,她墨发红衣,在树下虔诚的祈愿:“愿大人未来美好,心存光明。”
“愿大人健康喜乐,万事如意。”
“愿大人平安顺遂,此生无忧。”
“愿大人哪怕负重前行,不能回头,仍有人为他点燃灯火,待他归来。”
风荡起了沐子酒那红色的衣裙,她的裙边荡漾起来的时候,像是日落时被映成红色的浪花,又像是酒液在杯中的莹润光泽。
她总是那么温柔。
祈愿完毕后,就该提起长剑,去前线厮杀了。
沐子酒眉眼恬静,
穿影教已经攻入了遗忘之地,白余和孟具负责正面进攻,而她的战力虽然不俗,可大多数都是在和逆者上空的信息网“交流”,那是没有硝烟的战争,一个不小心就很可能神智受损,也是很重要的战场。
如无意外,她不会去前线。
但今天不一样,假如今天事情顺利,便离覆灭逆者又进了一大步。
今天的这一战非常非常重要,甚至比信息的探知还要重要的多得多。
她也要去第一线了。
很危险。
可沐子酒抬眸一笑,却是很欢喜的模样,
离覆灭逆者又进了一大步,大人应该会开心的吧。
抱着这样的欢喜,沐子酒踏上了战场。
残破的旗帜在风中倨傲的挺立,火焰在肆意的燃烧,鲜血在尽情的流淌。
厮杀声几乎是震耳欲聋,一支又一支箭矢带着灵元的光辉划破天际,然后把某个倒霉的修士扎成了刺猬。
一个又一个身影倒下,变为了冰冷的尸体。
时间慢的仿佛一秒就是万年,也快的仿佛一日就是一瞬。
沐子酒负责维持这个分战场的战局稳定。
她在战场上来回穿梭,身形快的如同闪电,根本看不清。
只要是她所到之处必然会留下许多尸体。
沐子酒不断挥舞着长剑,凛冽的剑光夺去了一个又一个人的生命。
她的手上也溅了不少血,已然是满手血腥。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突然闪现在沐子酒眼前,那个人是……
徐刹。
徐刹被绑在一辆战车上,他披头散发着,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血污染了满脸,狼狈无比。
战车上站着一位逆者的修士,他穿着灰袍,冲沐子酒狞笑着:“哈哈哈!这个人是不是很熟悉?沐子酒,你是不是一直疑惑于自己残缺的神识?是不是有时大脑中会突然冒出陌生的记忆?”
“你身为穿影教的第三大战力,可否知道自己的过去?你被日影欺骗了!被他卖了还帮着他数钱!”
沐子酒眉目罕见的有些冷:“大人没有骗过我,哪怕有,我也心甘情愿的被大人骗。”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执拗:“你可以说我,但不可以说大人。”
逆者的修士没想到沐子酒居然这么信任日影,他面上浮出了狠戾,对沐子酒威胁道:“放下长剑,自废修为,不然我就朝徐刹脖子上砍下去!”
原本还在生气的沐子酒心中不由得有了几分疑惑,这个人为什么认为她会被威胁到?
她不是那个喜欢徐刹的“沐子酒”。
于是逆者的修士便惊骇的看到沐子酒一剑斩了徐刹。
绯红的剑光流过,一颗黑色的头颅从脖颈上掉了下去,露出了白色且混着鲜血的骨茬,
徐刹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残留着不敢置信,他无论如何也没法相信,这居然是沐子酒?!
这居然是那个爱他胜过所有,为了他可以不惜一切的沐子酒?!
而沐子酒只当这是一个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继续着杀戮。
不过……逆者这次派来的修士太多了,简直多到了不合理的地步。
随着厮杀,沐子酒的灵元和体力都在被一点点的透支。
她挥动长剑,勉力维持着战局的稳定,但是好累啊,她感觉自己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并且,当一个穿着灰袍的女修士到来之后,沐子酒便无力去管战局了。
这位女修士很厉害,剑招堪称是无缝衔接,迅疾到沐子酒根本拦不住。
最重要的在于,她明明是领域上段的修为,可哪怕领域却到现在都没有展现出来,沐子酒还是处处被她摁着打。
灰袍女修士语气嘲讽:“沐子酒,你的大人想必不会来了,他都不要你了,你难道还要傻傻的为他卖命吗?”
沐子酒却是温柔而坚定的笑了:“我同大人一次见面时,很狼狈,很难看。”
“于是我便想着,如果不能以最美好的模样初见,那便以最热烈的方式告别吧。”
“为大人而死,是我的荣幸。”
灰袍女修士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了沐子酒一眼,而后展开了她的领域。
灰蒙蒙的雾气翻滚着扑向了沐子酒,这雾气带着不祥的墨绿色,沐子酒不慎吸了一口便剧烈的咳嗽着,但它好似没什么杀伤力。
只是沐子酒的眼睛却越发灼痛,像是有人要把它活生生的挖下来一样。
没有生理性的泪珠,只有痛苦。
沐子酒所看到的景象越发模糊。
到最后便化为了彻底的黑暗。
灰袍女修士的剑光劈向了沐子酒。
沐子酒又一次无限接近死亡。
然后是一抹如雪的刀光砸了过来,
那刀光并不璀璨,也感受不到锋锐与杀气,更感受不到刀意。
它就那么普普通通的砸来,不耀眼也不夺目,就只是那么砸来。
可灰袍女修士却觉得自己好似被死亡锁定了。
她劈出的剑光没能在刀光下撑过一瞬,便被席卷着一同朝她砸来。
鲜艳的血色覆盖住土壤,她死的毫无悬念。
灰蒙蒙的雾气也散的干干净净。
沐子酒惊喜的回头,她准确的“看”向了日影,唇边还带着一抹欢喜的笑:“大人您来啦!”
日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拿出了一条白布,走到沐子酒身旁。
沐子酒顺服的低下头,方便他的动作。
日影将白布蒙上了沐子酒的双眼,打了个结,系了起来,当作临时眼罩。
刚刚沐子酒回过头来时,那双原本清澈而美好的眼睛,便已是一片无神,没有聚焦点。
她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