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飞向阴暗的角落。单泽站在长廊里面无表情地看护着痴傻疯玩的江咎,江咎的四肢系上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是单泽身旁的掉漆朱红木柱。
一道黑影跳跃在江府屋檐上,落在单泽跟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属下见过少主。”
“可摸清那位解夫人来自何方?”单泽一手负背,另一手去拿掉靠近自己的江咎头顶的枯叶。
“那位解夫人是国舅长子的夫人。”黑衣蒙面人低着头,一直不敢直视他。
“国舅长子的夫人?”单泽面露诧异,轻声道:“阿咎你这次带回的人来头不小啊…”
“那位解夫人来做甚?”单泽似在问面前的属下,又更似在自言自语。
“据属下观察,解夫人身子出了些毛病,似乎与江少爷有关。”
“哦?”单泽脸色凝重,“好,你退下吧。”
“是。”黑衣人立即消失在他跟前。
单泽双眉微蹙,抓着江咎的衣襟,将他提溜起来:“阿咎,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江咎启唇轻声唤道:“阿泽?”
单泽松了力气,江咎摔在地上,仰头看着他:“阿泽,阿泽……”
江咎攀着他的腿又爬起来,笑嘻嘻道:“阿泽,我们去抓知了玩吧?”
“阿咎…好吧,咱们去抓知了。”单泽无奈,“那你要听话。”
说着,他把束缚着江咎的麻绳解开。
突然,一阵寒意袭来,距离两人不远处的地面出现霜白,逐渐显露出一道红影。
秋庚怡面无表情地显露身形,额头渗出些血迹,颈部蔓延着暗色狰狞伤痕,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俩。
“解夫人?……不对,你不是解夫人!”单泽面色含煞,拽着江咎的衣领子将人往自己身后推,自己则站在跟前。
“单泽,你坏我好事!”秋庚怡面露不快,“阿咎应当与我一块离世……”
“蕴儿!”江咎这时反应极大。
“你是秋庚怡?!”单泽不敢置信。
秋庚怡闺字“蕴”,江咎向来只唤她的闺字。秋庚怡自顾自念叨,“我好孤单,不如换你为我陪葬?”
“冤有头债有主,你应当找害死你的人报复。”单泽拦着江咎慢慢后退。
岂料,江咎看见秋庚怡反应更为激动,若非单泽力气够大,还真就拉不住他。
“阿泽,你让我去跟我媳妇说说话吧。”江咎委屈着,抱着单泽的胳膊想推开。
“阿咎别闹。她想要你的命!”单泽皱眉,抓着他控制住。
“不会的。蕴儿喜欢我,怎么可能害我?”
“阿咎,过来。”秋庚怡朝他笑。
“阿咎!”单泽头疼,眼看着江咎张嘴欲咬自己的胳膊,连忙一个手刀打晕他。
秋庚怡嗤笑,“你将他打晕做甚?”
单泽半扶着江咎,警惕地与秋庚怡对视,不断退后。
秋庚怡不徐不疾地跟他走,“把江咎交给我,你也少了一个拖油瓶不是麽?”
“我不会把他交给你的,我答应过义父义母,好生照顾着他。”单泽精神高度集中,侧头看了眼昏迷的江咎,眼底却是隐藏着对江咎的不耐。
“你一个堂堂神将之子,何必因他而拘在这呢?”秋庚怡轻笑,眼中嗜血的杀意竟不再遮掩。
“你为何会知道我的身份?”单泽惊讶。
秋庚怡杀意暴涨,冷声道:“你藏得很好。我做鬼的这些日子里,你右肩上的腾蛇纹我可是瞧得分明。这天下唯有那位素有“神将”威名的单将军家的家纹是这副模样的,又有神秘黑衣人出入江家,黑衣人身上腰牌上画的纹印也是蛇纹,你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
“呵!”单泽冷笑,“那又如何?你伤不了我!”
“你真以为如今的我伤不了你?”秋庚怡把玩着额前长发,“我骗了唐熹音…哦,也就是那位解夫人去挖你为我置办的坟,只要她将我的坟打开,我不仅能得到一具重塑的肉身,连那解夫人身上的运势以及法宝也是我的。对付你,只是小菜一碟。”
单泽脸上血色尽褪,一手扶着江咎一手掀了衣摆,抽出皂靴里的短匕,指着秋庚怡。
“你以为就凭这柄短匕就能伤得了我?未免太天真了!”秋庚怡仰天狂笑:“哈哈哈……我要你,以及江咎都死!”
“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与江咎何曾害过你?”单泽火冒三丈。
“不曾害我?”秋庚怡面目狰狞,“你们在外人面前让我难堪……而他江咎甚至见死不救,让我死得那么凄惨。而前些天那一夜我本可以杀了他…就是你!坏了我的好事…不过,那位解夫人能到访却是送给我一份大礼,哈哈……”
“我们何曾让你难堪?阿咎怎会对你见死不救?分明是你自己自作孽,又怨到我们身上!”单泽不耐。
秋庚怡直勾勾地盯着他,双眼渗出两行血泪,“你可还记得那年我爹做寿……”
午后,旭阳炙热地烘烤着大地,唯有待在自家里最为阴凉。
屋檐下,一只手架在藤椅扶手外,无力地垂放着,那人躺在藤椅上悠哉摇着藤椅,蓝封《颜艺经》盖在脸上抵了刺目烈阳的光芒,身着青衫身形消瘦。一旁方櫈上置有一盆冰块,寒凉的气息散开,更是带来极致的舒爽。
“阿咎,喝碗酸梅汤吧。”身着灰衣长衫,俊雅毓秀、面容带笑的单泽端了一大盆子酸梅汤以及两个小碗过来。
躺在藤椅上百无聊赖的江咎闻声,猛地从藤椅上端正坐起,脸上的书“啪嗒”掉在腿上,左看右看没地方给单泽放酸梅汤,立刻兴冲冲去屋里再拿两张方櫈出来。
单泽将托盘置于方櫈上,看着江咎笑了笑,弯腰给他盛了一碗。
江咎回以一笑,刚要伸手,见单泽快一步,也就顺势接过来,喝了一口:“爽快。”
单泽给自己盛了一碗,坐在一旁方櫈上嘬饮一口:“痛快!”
“我明日去找份事务做,你觉得可行麽?”江咎坐在藤椅上,双眼直勾勾盯着单泽。
“行呀……”单泽转过头看他,迟疑道:“……只是你想找什么事务做?”
“我既然爱脂粉,自然是找这个行当的。”江咎慎重地思虑片刻:“我去做入殓师吧。”
“入殓师!你要与死人打交道麽?”单泽言语激动,“你不怕那些死得极为难看的人,你还想给那些人上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