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我长得一模一样，这就是证明！”男人瞪他一眼，“你右肩自出世便带有我单修毅一族的腾蛇纹，这一点你应当明白。”
单泽不自觉抬手碰了碰右肩，垂眸默然，算是默认了与他的关系。
“你走失这数年过得如何？”单修毅脸色柔和下来，期待地盯着他。
“我过得很好。”单泽自取了桌上茶杯，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您呢？过得可好？”
“很好…”单修毅一时不知该跟他聊些什么，默了许久才又开口：“听说你被一户姓江的人家收养，他们家就只余你与他家小少爷了。”
“嗯。”单泽应了一声：“当年我走丢，究竟是您的无心还是有意？”
他还记得那年那天，他们单家一大家子即将搬往七臃关安家落户，偌大的单家一夜间全部搬走，独独他一人没跟上，在皇城流落许久，甚至被人贩子抓去买卖。
“这个真的是阿爹无心的。那天夜里走得急……谁叫你又躲……不，是不慎掉在牀底，害一家子寻不到你，只好先走了。凭你的本事，应当也能活下来才是。”单修毅面露愧色。
“若是我不能呢？”单泽眼色一凛，“您是不是打算放弃我？”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怎么可能放弃你。”单修毅连连摇头否认。
“……”单泽陷入沉默。
“你如今可愿随为父前往七臃关。”单修毅盯着他。
单泽抬头看他，拒绝道：“我不跟你去。”
“……”单修毅愣怔，许久叹道：“你不愿便不愿吧。我会留下些人手护着你，若是你需要银钱，也可向他们拿。若是想找份事做，城西有户姓林的人家招账房先生，你可前往。那人是你表兄，报上为父的名号，他会照拂你的。”
“……”单泽惊讶。
“走！为父请你下馆子。”单修毅看一眼楼下，堂首那年轻书生笑着道：“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茶馆里的茶客意犹未尽地催促书生赶紧说下一折，更有财大气粗者掷一块十两银钱给书生，要他赶紧讲别卖关子。
书生但笑不语，将那枚银钱丢回原主，拱手：“实在不是小生的不是，小生家中有事，各位告辞。”
说罢，接过馆主给的荷包匆匆而去。
“咦？”单修毅盯着年轻书生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单泽跟着看去，颇为不解：“这书生怎么了？”
“像。与斐酸儒太像了。”单修毅摸着下颔的络腮胡。
“谁？”单泽不明所以。
“当朝丞相斐醉的儿子啊。”单修毅笑得意味深长：“若是斐酸儒晓得自己儿子在这儿当说书的……可以预见那斐老头会被气得如何暴跳如雷。”
单泽颇为无语。
随后，单修毅领着他前往自认为味道绝佳的酒馆。方才在雅座上坐好，单泽听到个耳熟的姓名——江咎。
“世伯，难不成你真要将庚怡妹妹嫁给那个江咎麽？”年轻的男音带着怒意。
“你庚怡妹妹是与江家江咎有婚约在身的，我也不好违诺。”苍老的声音对单泽而言很耳熟。
单泽脑中将所识的人过滤一圈，确定了对方正是秋庚怡之父。
“世伯，你就毁约将庚怡妹妹嫁予我吧。我可以给您带来更多的利益，比如南市的亦苒坊可以作为聘礼给您。”
“你此言可信？”秋老爷声音里带着些许惊喜激动。
单泽闻言则脸色有些凝重，让对面的单修毅瞧见了，不禁面露担忧：“怎了？”
单泽摇摇头，食指抵唇做噤声装。他往后挪了挪，贴近屏风去听隔壁接下来的话。
秋老爷慎重考虑，“我秋某向来诚信为本，真要和江家的江咎解除婚约……”
“唉，世伯！那江家已然没落，那江小子如今的家底还剩多少，您没摸清麽？就江家如今这破落样，配得上庚怡妹妹么？您是让庚怡妹妹嫁过去受苦啊！”
“唉，你说得对！那江家确实已经没落了……”秋老爷长叹一声，“这样吧，我找个时机与他退了婚约。”
“好。”年轻男人志得意满地笑了笑：“来，世伯，博文敬你您。”
“好好好。”秋老爷欢喜地饮酒。
单泽在一旁听着，顿时黑了脸。
单修毅莫名地看着他，想问却只能压下好奇心。
等隔壁的人走后，单泽冷静再冷静，最终平复了心情。
单修毅咽下口中的炙肉，问道：“方才走的那两人……怎么惹你了？”
“没事。”单泽拿起竹箸夹了一小块白斩鸡放入碗中，“他们说的是事实。”
“什么？”单修毅觉得莫名。
“江家没落了。”单泽饮了一口酒：“因此他们想毁掉江咎的婚事。”
“江咎就是你那义父义母的亲生子吧。”单修毅沉思，“可需我给你们助势？”
“多谢，但不必了。我去劝阿咎放宽心。”单泽深吸一口气：“让他早做准备，与秋庚怡撇清关系。”
“我此前听闻，你义父为你定了一门亲事也是这秋家的大小姐，那大小姐跟人跑了。你不追回来？”单修毅脸色阴沉下来。
“追她做甚？”单泽兀自给自己到了一杯酒，“我心从未容她进驻。”
“我已经命人让她与她的情夫从世间消失了。我派的人曾试过她与她情夫的真心，在存活下来之间，这情真是不堪一击。……也不过尔尔。”单修毅冷笑，整张脸瞧着分外狰狞。
单泽愣怔地抬眼看他，默然不语。
最后，单修毅不宜在皇城久留，只好与自家孩子道别。
单泽送他出城门后，往回走时又去了昨天去过林宝阁问了掌柜，掌柜说还在库里。
他便想江咎大概是想先赴秋庚怡的约才回来买昨天那块石头，既然他在这了，那就替对方买下来吧。
“那块石头掌柜你怎么卖？”单泽脸色平静。
“诶？客官你要买？”掌柜惊讶，“昨日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公子已经定下了。他说一会儿会回来拿。银钱已经付了，您看……”
“那让我带回去吧。他要是问起，与他说我带回去了。”
“好嘞。”掌柜欢喜地应了一声，将早已装好的东西交到单泽手中。
单泽接过，单手拎着东西走了。
掌柜将他送出门，盯着他手上拎着的东西，叹道：“总算将那个烫手山芋送走了。嘿嘿，你们家出了事可别怨我事先未能警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