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晏一把握住那枚玉牌子,挑眉,“他们要杀我们?”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儿,但还是要得到夏星阑的肯定回答,她才能重新做出应对。
夏星阑凤眸阴沉,“你很聪明,猜的也没错,你们是逃跑的彘人,他们要将你们送回海上重新完成海祭。”
景晏皱了皱眉,瞥见夏星阑手臂上几道凌乱的青紫,脑子里思绪迅速转动,“现在这种情况,你不跟我们一起跑?”
夏星阑摇了摇头,“张大人是容妃娘娘的兄长,算起来也是我名义上的舅舅,我得先留下来稳住他,给你们逃跑的机会。”
景晏抿了抿唇,思考着他这话的可行性,一个不受宠的少年皇子,拿什么与海州的知州大人谈判?
夏星阑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急道,“你还愣着干什么,我现在是容妃膝下唯一的儿子,就算不是亲生的,她和她的家族也只能保我!因为她没有儿子,以后也不可能有儿子了!”
景晏啧啧啧了几声,心想,别看夏星阑一天天儿的跟个炸毛小狮子似的,其实宫里的八卦他门儿清。
于是,她也不罗里吧嗦。
“行吧,我和桓风现在就走,你自个儿好好应付吧,应付不了要是死了,我给你报仇,杀他姓张的全家。”
她倒是想留下来替他杀两个人的,但现今她身子不太爽利,人又矮又小,身手也不比以前,还带着桓风这个拖油瓶,怕是对付不了那姓张的。
既然夏星阑这么说了,她也就承他这个情。
毕竟夏星阑这个小子,心里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愚蠢,他小小年纪,心思极深,又善于伪装隐藏,在宫里早已磨炼成一只老狐狸了。
他说能拖着姓张的,就一定能,要真不能,她就回来给他报仇。
夏星阑听了这话没像以前一样发脾气,他脸色极其认真,猛然抓住景晏的手腕儿,“景晏,你等我,等我来找你。”
景晏寻思着他这话怎么跟表白似的,心里有些怪异,“我们现在是革命友谊,我自然会等你的。”
夏星阑没时间如以往一样寻根究底的去问什么是革命友谊。
姓张的知州大人对他并不信任,随时都能杀了他,他心里十分害怕,装着一股子不安,总担心这一别,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景晏。”他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惶恐和无助,在牢房门口将那小小的女孩子紧紧抱在怀里,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你要记得,一定要等我。”
景晏别扭的拍了拍少年的后背,心里五味陈杂,她觉着少年似乎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让她有些心慌,但她这种没有什么感情的冷血杀手,从不知道感情为何物,更别提应对一个少年人的热忱。
她不知道怎么回,小脸蒙在他胸口上,闷闷的应了一声,“嗯,我答应你。”
夏星阑将她推开,对她身侧的桓风叮嘱道,“你是个男孩,要保护她,知道吗?”
“九皇子殿下,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阿晏的!”桓风傻笑起来,恭恭敬敬的对夏星阑拜了拜。
夏星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了牢里。
他被海州知州张舜天带回知州衙门的时候,一面庆幸,一面担忧。
庆幸的是,这张舜天正好是容妃的亲兄长,而他的母妃死后,他就被过继到了容妃的膝下,容妃虽不喜欢他,但名义上也是他正儿八经的母亲。
容妃在宫里多年,只生下一个公主,就再无子嗣。
他也是偶然从一个太监的口里得知,淑妃在容妃的饭食里下了绝子药,容妃这辈子只怕是再也不会怀上子嗣了。
那时他便知道,他,成了容妃在后宫里唯一争斗的筹码。
所以,他用这个条件与张舜天做交易,跟他谈判,若他得张氏拥戴,日后封王拜爵,甚至是登上大位,便尊容妃为太皇太后,让张氏一门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张舜天看他的目光是狠厉的鄙夷嘲讽,“你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少儿,凭什么?”
那时,他一本正经从容不迫的坐在他面前,掷地有声道,“凭我身体里流着巽风皇室的血脉,凭我是母妃唯一的儿子。”
张舜天的眼神变了,打量他许久,起身在书桌上写了一封书信,当着他的面递给自己的亲信,让他们将信传入宫中,等容妃的回音。
现在,他偷偷违背了张舜天的命令,放走了景晏和桓风两个小奴隶。
冷静下来之后,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鄞州的书信什么时候会到来,宫里的容妃会不会在这紧要关头保他一命,更怕的是张舜天会不会不顾容妃的意愿,杀了他向国师和陛下投诚。
一切的未知数,都折磨着他小小的心灵。
宫廷里从小经受的磨练在这些手握重权的成年人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与张舜天的交易是否能成功,现在就握在容妃手里。
他露出坚毅的眼神,想起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上,是如何临危不乱的将他救出来,又是如何提着匕首,将那大太监一刀毙命,想起她那双温柔沉静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眼睛,他浮躁的心,又慢慢安定下来。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能不能活着去见她,也在此一举。
······
夜晚的街道上冷风呼号,海州是个临海的偏远城市,容妃的母族张氏因得罪户部尚书叶家而被流放至偏僻的海州,她的兄长在海州做了知州,负责巡防沧东之海南面海域。
狭窄而昏暗的街道上,海风吹拂而来,将人的面皮吹得干燥蜕皮,景晏拉着桓风风一般往外跑。
两个人顺着夏星阑说的路线,一路向西,路过两个路口,然后一直往东跑。
孩子的脚程比不得成年人,再加上景晏身体弱,发着烧,这一逃,便逃到了天色刚蒙蒙亮。
海州破旧的城门紧紧关闭着,两个三人的小队负责守在城门口。
景晏拉着桓风躲在城门旁的大树底下,看着官兵们打着哈欠将城门打开,等不少百姓开始在城门口排队出城的时候,才用头发遮了遮面孔,混入百姓堆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