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不要管我了。”他再也不露出那种天真的傻笑,而是冷冰冰的瞪着眼睛。
景晏吸了吸鼻子,说,“我不走,我得带你去找更好的大夫,我相信,总有人能治好你的腿的。”
桓风别开脸,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我想回家。”
他冷淡这么久,这唯一一次表现出来的委屈可怜的声线,瞬间便将景晏所有的心理防线击溃。
她当场就兴高采烈的抢了那医馆里唯一的一把轮椅,把桓风抱到轮椅上,又扫荡了一批治疗腿伤和风寒的药物装在包袱里,扔下一个不大值钱的木簪子信物,就带着他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医馆。
这一次,她选择北上,前往桓风和原主的家乡望州。
······
海州,知州府衙。
张舜天手里握着容妃的回信,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那刚从刺客手底下九死一生的九皇子殿下,笑了笑,“舅舅已经查清楚了,来杀你的人是叶尚书的手下,看来淑妃与我妹妹在鄞州斗得已经不可开交了。”
夏星阑脸色微微发白,胸口的伤并不致命,淑妃派来的那些杀手,就只差那么一点儿,就能取了他的小命,好在他大难不死,被张舜天及时相救。
“舅舅,我会永远敬重母妃,成为母妃最大的助力。”
张舜天闲话家常般道,“听说淑妃的儿子平阳郡王从小就身体不好?”
夏星阑目光几不可见的冷了冷,夏星珏为何会有那么一副孱弱的身子,自然是拜他所赐。
他从小混迹在后宫底层,每日里假意作天作地,经常调皮的跑到御膳房拿东西吃。
那些宫奴们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渐渐的也就不拿他当一回事儿。
他熟悉药性,在御药房偷药,在御膳房投药,干得悄无声息,谁也发现不了。
“舅舅放心,夏星珏绝不会成为我的威胁。”夏星阑淡淡的翘起嘴角。
张舜天眼神柔和下来,面前这个少年,十二岁,脸上那份笃定狠绝的表情,让他更加坚定了要扶持他上位的想法。
他无情无绪的笑了笑,走到他床前,拍了拍他小小的肩膀,安慰道,“不祥之子不过是有心之人大做文章的说法,日后你有我张家撑腰,必定能重得陛下喜爱,好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等你的伤好了,舅舅会派亲信护送你回鄞州。”
夏星阑薄唇紧抿,露出一个感恩的笑意,“多谢舅舅,那两个小奴隶······”
张舜天和蔼的笑道,“无妨,舅舅再寻两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孩子,扔回海里就是了。”
夏星阑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但他终归有些不喜张舜天狠毒无常的个性,可惜他现在也只是他手下的一枚筹码,他有用,他才会拥戴他,他没有了作用,就会变成一具毫无价值的尸体。
他试探着提议道,“舅舅,那海祭本就是为了父皇的长生不老之术而举行的,不若我们······放了那两个孩子,破坏了这场海祭吧?”
张舜天如梦惊醒,爽朗的大笑道,“还是你聪慧机智,既然如此,那舅舅就谎称完成了海祭便是了。”
夏星阑露出乖巧的笑容,“舅舅果真仁义。”
张舜天冷冷的笑了笑,一大一小,和气融融的话了一会儿家常,他便离开了夏星阑的房间。
夏星阑猛然捏紧拳头,这一关总算是成功渡过!
他烦躁的在张府里养了两天伤,实在没法再等下去,第三天就避开了张府的护卫,乔装出了城。
在那城隍庙里,他没看到景晏和桓风的身影,却发现四具已经开始发臭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还有散落在杂草堆中的那枚护心镜。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景晏!桓风!你们在哪儿?”他惊慌失措的捡起护心镜,在四处漫山遍野的找了半晌,依旧没有发现景晏和桓风。
他怅然若失的摊在城隍庙内,心里不知为何,总感觉缺了一大块儿似的。
担心紧张之余,他又十分庆幸,只要没找到尸体,就说明他们还好好的。
再说了,凭借景晏的身手和灵活应变之力,谁能轻易动得了她?
虽说桓风是傻了一些,蠢了一点,好歹他是个男孩子,在景晏身边,也能保护她一二。
此刻的他全然不敢往别的坏处想,他不停的安慰着自己,景晏一定还活着,她一定没事儿!只要她活着,他一定能倾尽自己的全力找到她!
夏星阑被张家护卫找到的时候,呆呆的坐在城隍庙的石梯子上,怀里抱着那块又破又旧的护心镜。
护心镜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他知道那是搏斗过后留下的痕迹。
景晏口口声声说她不是凡人,且不论她是不是仙女,是不是返老还童,但她现在就只是一个十岁孩子的模样,碰见坏人,她该怎么办?
这几个坏人都死在了城隍庙里,说明她应该没事儿吧?
顶多······顶多就是受了些伤,嗯,一定是这样的,她脑子转得快,人有聪明,一定是担心会碰见官差,先带着桓风跑了。
“殿下,天快黑了,咱们该回了。”
夏星阑恍恍惚惚的拉回神志,狭长阴郁的眸子瞬间聚拢,他站起身来,双腿有些微微发软,“是该回了,该回去了。”
他得回去,回鄞州去,他得好好活下来,他得拥有自己的势力,然后再找到她!
“殿下······”那张家的护卫看着面前还不足他肩高的少年,不知为何,只觉得少年好看的眸子里阴冷的目光十分渗人,他年纪那么小,却让他不敢直视。
他躬了躬身子,弯下腰去,“张大人还在府里等着您回去用饭。”
带着威胁的话,提醒他不该这么任性。
夏星阑反应过来,抿着唇,沉声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回去。”
护卫将马牵过来,少年一身黑色的锦衣,长发梳成工整的发髻用玉冠束在头顶,他拉紧缰绳,最后看了一眼那座荒僻的城隍庙,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