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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娘那年秋

第七章

我的娘那年秋 申驷平 2986 2020-04-07 16:19:06

  据王二奎交代,骗子第二次来他家做客,他和马快嘴就看穿了他是个骗子。王二奎想报警,却被马快嘴拦下了。马快嘴说,不如咱们暗中配合他,等他把钱骗到手,咱就敲他的竹杠,五五分成,他不敢不给。王二奎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依了马快嘴,但他们就怕万一骗子被抓,指定会把他们供出来。所以,当马快嘴听到院外王德起这么一煽呼,还以为骗子已被抓,并把他们供了出来,只得全招了。

  这个年轻有为的治保主任王德起,临阵发挥,巧妙的突破了对方的心理防线,确实功不可没。母亲看他是个当公安的苗子,后来,母亲通过我大舅那年生,让王德起去了当地派出所做了一名协警,这也让母亲顺便收了个徒弟。

  通过这件事,母亲在村子里,才真正让大家为之信服。发自内心的愿意跟着母亲干。这样村里的挂面厂也很顺利的操办起来了。

  一顺百顺,万亩水塘也即将迎来渔业的收获季。等到了农历年根儿底,母亲根据村里的一位长老的建议,开始破塘收鱼。由长老亲自指挥,把一张足足二百米长的大网,顺进了冰窟窿。在当时,这个地区打冻网还真是个新鲜事儿。

  小王村祖祖辈辈主要以打野鱼为生,每户都有大小不一的排子网。长老挑选了一些较为完整的排子网,连在一起,全村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声势浩大,热闹非凡。大家伙儿拭目以待,盼着这一网有个好收获。

  母亲粗算了一下,按每条鱼平均五斤重算,共十五万尾鱼。这万亩水塘得产七十多万斤鱼。

  最初阿三出于保险起见,只投放了五万斤鱼苗,这样本着“稀苗大穗”,不会造成塘内缺氧。到了九月底,阿三又来了一趟。当看到这鱼的个头儿,大得超乎寻常,顿时替母亲捏了把汗。阿三说:“这塘里的鱼个头儿大,让人看了眼红,你得罪了那么多小人,这要让人撒了药可是不得了,你得防着点儿,可不能当儿戏。”

  母亲早有提防,在这方面确实没让母亲操心。全村人把家底儿都押在了万亩水塘,孤注一掷,谁会不上心?全村人团结一心,组成了好几班人,轮班上岗。一天二十四小时昼夜巡视,尽职尽责。就连一些体弱的老人也搬着板凳守在水塘边,一座就是好几个小时。

  到了九月中旬的一天,鱼塘突然闹了一场特大的虫灾。鱼体上布满了灰色的软体寄生虫,这种虫子俗称“鱼虱子”,像半个麦片儿大,鱼体表面的黏膜被鱼虱子吃光,眼瞅着大批的鱼,挣扎着浮在水面上,后果不堪设想。

  母亲早有应急措施,把提前配好的杀虫剂分成了一百多份,由一百多条渔船组成了庞大的地毯式消毒队伍,往水里泼洒药物,由于人多救助及时,母亲才过了这个坎儿。

  鱼是保住了,可这么多鱼,该咋销售可是个大问题。于是,母亲和村子里的核心人物,共十五人,开了个会,大家各抒己见,该如何把鱼卖个好价钱。

  有个人说:“我们不如把鱼拉到黄冈码头鱼塘汇,在那儿可以卖个好价钱。”

  另一个人说:“鱼塘汇离咱这儿足有五十里,不等咱把鱼拉到那儿,鱼就破了肚,咋能卖个好价钱?”

  有个干过倒买倒卖生意的人说:“干脆,把鱼分给各户,谁有本事谁就去卖,没有本事怨不得别人。”

  李继祖把这个人臭骂了一顿,说他出了个馊主意。这个出主意的人是李继祖的侄子辈儿,外号叫“大能耐”。小王村有三大能,王二奎属“万能胶”;李姓长辈李德奎,人称“能白呼”。他捋捋胡须,又吹了吹鼻孔,老要猖狂的说:“这是咋的啦?临上冻再出鱼,不就妥啦!我看它咋破肚。”

  “能白呼”的长相有点儿像样板戏的栾平,也有人叫它“小炉匠”。他手中攥着个硬木烟锅儿,闷了一口,又说:“再说了,即便破了肚,也比那小鱼烂虾值钱。咱这鱼体个大膘肥,能吃到咱养的鱼,也算他有口福儿,这俗话说得好,有好货不愁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剔肉卖都有赚头儿。”

  “大能耐”说:“临上冻出鱼,明摆着,错过了八月节,十月一,你这叫放着大集不赶非要满街吆喝。傻子杀猪——只认个头儿,不知道啥叫节口儿。”

  “能白呼”干张着嘴,一时无言以对,顿时引来哄堂大笑。那“能白呼”,这才憋出了一串词儿,说:“这方圆百里的人,三天不吃鱼就得骂娘,你这是傻婆娘过日子,守着麦子挨饿,就知道过年吃馒头;傻小子入洞房,就知道掀盖头,不知道有下文。”

  大家又哈哈笑了起来。

  “大能耐”看他又吹胡子又瞪眼,没敢再招惹他。

  “能白呼”见大能耐败下阵来,便横眉立目的补了句:“小娃子,跟我抖机灵,你还嫩了点儿。”

  旁人抬手扇了扇空气,冲“能白呼”扔了句:“别抽啦,破烟,什么味儿!”

  “能白呼”把烟锅往胸前一贴,挺胸抬头,说:“这叫斯大林味儿,想闻都不让你闻了,”他说着把烟袋锅往凳腿上一磕,那一团带着火星的烟灰,正掉进他的鞋帮里。“能白呼”“腾”的一下,手忙脚乱,“咿呀乎哟”的喊着,招得大家捧腹大笑。

  “大能耐”赶紧上前几步,扶向“能白呼”一本正经的说:“斯大林同志要不要送您去医院?”

  “能白呼”举起烟锅,唬了他一下,说:“去你个球,滚!”

  母亲拾了个笑,一直没言语,听完了大家的发言。大家比较赞同能“白呼”的建议,临上冻可以放心的把鱼拉到黄冈码头鱼塘汇,一准儿卖个好价钱。

  母亲说:“您是咱村里的长辈,论经验,谁也比不了您,您就多操操心,该咋办,我们都听您的。”

  “能白呼”也没虚让,沉稳的想了一下,说:“那好吧,我再补充几句,有句老话说的好,没有远虑必有近失。咱卖的是鲜鱼,不像粮食和物件,卖不了收着,可容时候。咱这东西不容时候。捕到的鱼就得趁着鲜灵卖出去。卖不出去,就得降价,有句老话叫‘货到街头死’,大老远谁也不想把东西往回拉。所以说呀,我又寻思了一下,干脆等到上了大冻,咱们打冻网,蝎子粑粑——独一份儿。到了年根儿底下,谁想吃个大的鲜鱼,图个吉利,就得买咱的鱼。那鱼塘汇的彩头就是咱的。”

  村里人都知道鱼塘汇是咋回事儿,可谁也说不准这鱼塘汇到底是起源于哪个朝代。据老辈人讲,雍正末年当地有个叫赵有财的不孝之子,家境富足,却撇下老母,看着母亲在乡下受苦。

  有一天赵有财喜得一子,他要亲自到黄冈码头鱼市买一条大鲫鱼给媳妇下奶,有个收地摊税的土霸子,名叫王五。这人虽霸气,但他十分孝敬父母。他见赵有财,想买一条大鲫鱼给媳妇下奶,转遍了市场,也没见到像样的大鲫鱼。恰好,这时来了个渔夫拎着一篓鱼上了市。有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鲫鱼,被王五抢先给收了,就当顶了税。那渔夫觉得捡了个便宜——一条鱼咋也顶不了税钱。

  只见王五把鱼挂在一块木板上,随笔写了一行字:彩头鱼,大吉大利,非孝子不卖。顿时招来众人围观,都觉得这可是新鲜事儿。

  其中有几个有钱人纷纷争买此鱼,由一吊钱涨到了一定银子。赵有财喜得一子,求个吉字,便一下子出了两锭银子,买定了这条鱼。

  王五一举两得,既当众取笑了赵有财,又发了一笔小财。这两锭银子远远超出了他每日收的地摊儿税。从此,王五改邪归正,以德服人,不再强行收税。又在此地搭了个彩台,若是当日谁的鱼被选上彩头鱼,谁就理应占有台下最好的摊位卖鱼,这摊位的鱼称为头排鱼。买鱼的人,买不到彩头鱼,买几条头排鱼也算买回了吉祥之物。象征着身份高贵,有面子。那彩头鱼被披红挂彩,用一根红绳挂在彩台上,无形中满足了一些有钱人精神上的享受。

  这一传说,当地县志上并无记载,但这一习俗相传至今,已成了文明向善的标志。到了特殊期间,这一习俗也没受到任何影响。现由当地公社政府管理鱼塘汇,每日只有一条鱼作为彩头鱼。

  母亲大胆采纳了“能白呼”的建议,定为腊月二十三小年这天,开始捕捞。这天一大早,共五辆运鱼的四轮马车,停在村西小码头。要在上午十点之前把鱼送到黄冈鱼塘汇。过了十点,若是没有十斤以上一条淡水鱼上市,就会取消当时的彩头鱼竞标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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