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参见太后凉凉

　　太后孤身倚在凤榻上，神色恹恹地，面前长案上的菜肴由热放到凉，也丝毫都没动。

　　身旁伺候的宫女全都低垂着头跪着，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都来啦……”

　　太后轻声说着，嗓音腻腻的，就说这几个字，都喘了半天。

　　老太监猫着腰，拱着手，带了几个孩子走进太后寝宫。

　　“低头，低头，都别乱看。”

　　老太监压低尖细的嗓音，时不时地回头提醒，活像一只老刺猬。

　　“哎呦叫你低头，低头！那个最小的，干什么哪！”

　　老太监瞥见了四处乱望的花青云，恨不得把手中的拂尘怼进她辫子里。

　　花青云头一回进这么富丽堂皇的宫殿，难免管不住眼睛四下打量。前世见到的宫殿都是博物馆，不是不让进，就是好东西全都被封了起来，如此近距离参观，还真是第一次。

　　“行啦，小姑娘不懂规矩，还能怨她自己不成？”

　　太后微微抬起头，眯着眼瞟了一下，又懒洋洋地低下头，漫不经心地磨着指甲。

　　“小姑娘不懂事，冰公子，你今年也是进学的年纪了，可也不懂规矩吗？”

　　公孙冰听了，背上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地，哆哆嗦嗦地说道：

　　“臣……臣……参见太后凉凉。”

　　太后的名字对于公孙冰来说，向来就是老妖婆一样的存在。在长公主府，什么要求都任他提，只有太后两个字不能提。

　　这次刚见太后便遭训斥，小冰儿更是吓得颤抖不已，连舌头都打了弯，把“娘娘”喊成“凉凉”。

　　“你唤哀家什么？”

　　太后的眉毛拧了起来，更是吓得公孙冰双眼大睁，小嘴憋屈地嘟着，忘情地大哭起来。

　　“小主子，你哭什么，这……这是殿前失仪！”

　　老太监也被公孙冰的哭声吓得够呛，这若是惹怒了太后，难免连累到他。

　　太后确实被公孙冰这一哭惊到了，她直了直身子，有些错愕地看着小冰儿。

　　“你是皇室子孙，怎可动不动就哭啊？”

　　她正色了起来，厌恶地盯着他。公孙冰被她说愣了，微微停了一会儿，可紧接着又卖力地抽泣起来。

　　“罢了罢了……那个疯女人养出来的男孩，能有什么出息啊……”

　　太后提起长公主，神色满是轻蔑。

　　“蠢东西……”

　　她小声喃喃道，表情却有了很大的转变，眉眼之间，满是得意。

　　花青云站在房间一角，小心翼翼地望向榻上的贵妇人。既然她说了自己年纪小，不懂规矩没关系，花青云便毫无顾忌地看起来，充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原以为太后娘娘都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般，是个固执蛮横、心狠手辣的老太太，可榻上的那位，却看着年轻的很。

　　本就三十来岁的太后，常年养尊处优，不事劳累，锦衣玉食，自然容颜常驻，与前世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无异。

　　就连前世的花青云，如果熬了夜，或者长了痘，颜值或许也不及她。

　　或许是看得入神了，过了许久，她居然没发现，太后娘娘也正盯着她，嘴边露出讥讽的笑容。

　　“你这小丫头，见了哀家，怎么不跪啊？”

　　花青云看向身旁，原来另外几人全都乖乖地跪着，唯独自己像个小墩子，呆呆地站着。

　　“我……回禀娘娘，我……哦不，民女，民女个子本来就矮，若民女跪下，便被哥哥姐姐挡住，瞧不见娘娘了。”

　　太后表情丝毫不变，依然讥讽地扯着嘴角：

　　“哦？那你瞧哀家做甚？”

　　太后娘娘的声威极盛，一言出口，半个寝宫都传来回声。

　　花青云咽了咽口水，心下定了定，便有了主意：

　　“民女从前听闻，太后娘娘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太太，权震天下，不怒自威，常被用来吓唬不睡觉的小孩。

　　民女便好奇，今日终于有幸一见，才发现娘娘不仅年轻貌美，还和善可亲，民女不懂礼数，娘娘还体恤民女年纪小。想来传言为虚，民女越看娘娘就越喜欢，所以便多看了一会儿。”

　　太后听了，没有心花怒放，反而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哀家和善可亲？”

　　花青云听她语气不对，没敢接话。太后也没给她接话的机会，接着用慢悠悠的语调说道：

　　“这世上啊，恭维哀家、奉承哀家的人哪，不计其数。他们以为只要说好话，哀家便能欢喜，赐他们高官厚禄，帮他们加官进爵。

　　殊不知啊，这些人在哀家眼里，不过是可笑的跳梁小丑，看他们演戏，哀家就只当一乐，就像天上的女娲，看地上的猴子，跳得再欢，也不过一捻就碎了。

　　你一个小丫头，对哀家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是想图什么？“

　　太后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伤了神一般揉搓着太阳穴。

　　花青云依然站地直直的，她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女人，愈发觉得不可捉摸。

　　“民女不图什么，只是瞧着娘娘疲累，想说些好话，哄娘娘欢喜。其实娘娘没有民女说的那么好，娘娘脸色发白，那是惊愤之状；眼下发黑，那是失眠之故；眼角细纹，那是操劳所累。

　　娘娘除了精神不济，脾气还不好，我们是为了躲长公主，才无奈在宫中奔跑。娘娘不愿了解实情，还要训诫我们，实在不温和可亲，简直不近人情。”

　　花青云顿了顿，见太后面色如常，闭着眼睛，好像很享受一般，便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民女不能这样说。民女知道，娘娘定是受俗事所累，才神色不济。定是在他人处受了委屈，才得疏解自己心中不快。

　　民女想为娘娘分忧，可除了说些好话，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如果说想图些什么，民女只图娘娘能少些忧愁，多些笑容。”

　　“哈……哈哈哈……”

　　太后睁开眼睛，居然爽朗的笑出了声。

　　“你想为哀家分忧？”

　　她有些讶异地问道，一边问，还是一边笑着。

　　“你这丫头，倒是伶俐，可惜就是太伶俐了些。

　　不过让哀家更好奇的是，你到底是谁，又是如何进到宫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