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公公会累吗?
东升西落,日复一日。有没有人在意过它是不是愿意,会不会累?
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好像约定俗成的一般,今天的太阳一定会准时从东方冒出头,普照大地。
太阳再疲惫,还是要坚持升起。
就算再绝望,还是要拼命长大。
因为,因为和婆婆约定好了……
“无论到哪里都要骄傲的活下去。”
难熬的冬日终于过去了。暖洋洋的光照进后门,小花猫慵懒的躺在那里小憩。忽的厨房爆出一声大喊,惊得小猫全身的毛炸起,连滚带爬的窜上了树。
“小豆丁快来尝尝我新做的鱼呀!”
我埋头洗着盘子,突然听见动静,双手胡乱往身上一擦,站起身准备拔腿就跑,但动作还是慢了一些,刚迈出一条腿就被钳住了后脖颈。
我叹了口气。
“迦姐姐,放过我吧……”
迦是我们的管事姐姐。自从萤衣和薰衣被赶出去以后,姐姐就格外照顾我。除了工作上对我不做严格的要求以外,经常带给我吃一些五花八门的东西。
包括她的料理。
迦姐姐的料理并不难吃,萤衣和薰衣还在的时候,她们经常会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以后带我去吃迦姐姐做的菜。她喜欢做菜,并且做得很好吃。我认为她的手艺和后厨的掌勺有的一拼。只是近日酒楼的生意冷清,剩的材料比平时更多,迦姐姐的兴致愈加高涨,菜也是一道接着一道……
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盘菜了。
我认为我动作慢被逮住就是因为吃的太撑了。
“再一道嘛!最后一道!”迦姐姐硬生生把我拽到桌子前面,我看着桌上的佳肴全没有一点兴趣。
如果我英年早逝是撑死的,那就太亏了啊。
“人呢?厨房的人呢!”不知为何,今天掌柜突然风风火火地跑进了后厨来,吓得迦姐姐连忙松开了嵌住我的手。
“老板,他们去吃午饭了。”迦姐姐回应道。
“告诉他们,吃完立刻到大堂开会!”掌柜说完便风风火火地离开。
我和迦姐姐面面相觑。
午饭后,所有后厨的人都聚集在大堂,等待着掌柜训话。
“可能是有很重要的事。”迦姐姐悄声跟我说。“你看掌柜眉头皱出来的纹,像不像第三只眼睛?”
我“噗呲”一下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什么?安静一点!”掌柜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好在他要讲的事情更重要,顾不上收拾我这个小喽啰。他顿了顿继续振声道:“明天,是我们店生死存亡的时刻。‘那位大人’要来我们酒楼用膳。明天务必不可以出任何差错!不然你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听清了吗!”
“可是掌柜,掌勺昨天刚请了探亲假,现在已经在路上了……”
听了这话,人群突然慌乱起来。
“掌柜,让我来试试吧。”
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迦姐姐的身上。
“你行吗?”掌柜迟疑道。连其他厨子都不敢接的活,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厨房里正好有一道我刚做好的鱼,大家可以来尝尝呀。”迦姐姐笑着站起身,像花蝴蝶一样飞进厨房端出了她的杰作。
她可太高兴了,这么多人品尝她的菜。要不是掌柜坐在那里,她估计要边哼着歌边飞奔去取她的菜。
众人一人一口,鱼很快就没了半条。迦姐姐满怀期待地盯着他们,只见每个人都细细地品着嘴里的鱼肉,微微地点着头表示对迦姐姐手艺的赞许。
“那明天主菜部分的工作就交给你了,晚上好好休息!”掌柜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十分满意地拍了拍迦姐姐的肩便拂袖而去。
我拽拽迦姐姐的衣角,迦姐姐弯下腰后我小声问道:“‘那位大人’是谁呀?”
“是有最高权力的那个人哦。”迦姐姐神秘地说道。
“很厉害吗?”
“是我们国最厉害的人。”
“他为什么会来我们酒楼吃饭?”在我印象里,那样厉害的人是住在一个很遥远,很富丽堂皇的地方的,怎么会来我们这个小破酒楼呢?
“这个嘛……”迦姐姐略微沉思了一下,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管他的呢!只要明天一天招待好了他,他赏赐的金钱够我们用很久很久了,到时候休了假,我带你去街上买好多好吃的!”
我倒不是很关心好吃的好玩的,这么大的一个宴,迦姐姐能应付的来吗?
“你是为了赏赐才接下掌勺的工作的吗?”
“那倒没有,刚刚就是想趁机让他们尝尝我做的菜。”
“……”
第二日,整个酒楼都笼罩在一种紧张的气氛当中。后厨的人都没有机会见到“那位大人”,只能埋头在后厨做好自己的工作,期望不出一丁点差错。
迦姐姐做了昨天的那道鱼,她给它取名“多宝鱼”。至于多宝在哪里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哎呦图个吉利嘛!管它是不是真的多宝呢?”
迦姐姐偷偷夹了一小片鱼肉塞进我的嘴里。
“尝一下尝一下,多宝多福哟!”
我鄙夷的看了迦姐姐一眼,她把多宝鱼端给跑堂以后,继续去忙别的菜了。我嚼了嚼,鱼肉鲜嫩多汁,火候掌握得刚刚好,调味料都浸到了鱼肉里,但每一口都咸淡适宜。
迦姐姐的手艺一如既往得好。只是有一根很小的鱼刺藏在肉里,我跑到一旁把它吐掉后,继续去忙别的事了。
太阳快要落山,每个人提着的那口气终于要放下来了。我瘫在灶台旁,迦姐姐的额头上也布满汗珠。
“是哪位做的多宝鱼?”突然后厨冲进来乌压压一大帮人,刚露面便质问道。
“是我。”迦姐姐举手,“大人吃的还满意吗?”
带头的那个人并没有回应迦姐姐的话,他对着身边的人一挥手命令道:“带走!”
他的手下立刻冲上来按住迦姐姐,我惊得从地上弹起来。这是去领赏赐吗?为什么我感觉那个带头的人在生气?他们要带迦姐姐去哪里?
厨房里突然乱作一团,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再多说话。每个人都惊恐地看着迦姐姐,迦姐姐的脸上充满了疑惑和恐慌。
迦姐姐就被他们带走了。
我慌了起来。我很想追上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抓走迦姐姐,但是他们拦住了我。
大概傍晚的时候,那群人离开了。我还是没有见到迦姐姐。
我听见他们在议论说,因为姐姐做的那道鱼有刺,刺卡住了那位大人。
——迦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
——是啊,那道菜里本不该有刺的。
——可怜了她,那么可爱的女孩子,被打成那个样子。
——去门口看看她吧,好歹也共事了那么久。
我发了疯一样冲出厨房。
门外围了好多人,我推开人群,曾经像花蝴蝶一样的女孩儿枯萎了一般地趴在地上。
我惊叫一声,赶忙上前扶起迦姐姐。
“迦姐姐……迦姐姐……”
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脸上是血,衣服上也全是血,身旁的地上也都是血。迦姐姐抬头看了我一眼,眉头一皱又咳出一大口血在我身上。我胡乱的为迦姐姐擦着嘴角,但是血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啊……姐姐……姐姐……怎么会这样……”我的泪滴答滴答地落在迦姐姐的脸上、额发上,迦姐姐的眼皮很重,她努力想要看我,但是也只能微微地睁开眼睛。我抱着她,她的身子软的好像没有了骨头,好像很快就会离我而去。
她只是看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又怎么也说不出口。我把脸抵在迦姐姐的额头,我其实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她说,但我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流着泪不停的重复着相同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
我明明吃到了鱼刺,为什么没有告诉姐姐呢?如果我告诉了姐姐,是不是她就不会出事了?
姐姐要死了吗?为什么她现在这么虚弱?我几乎感觉不到她的温度,她的脸,她的额头冰冷的叫我害怕。姐姐会好起来吗?我以后还可以吃到姐姐做的菜了吗?我好像……我好像一直都忘了跟她说,她做的菜很好吃,我很喜欢。她很可爱,我很喜欢她。
我害怕我的喜欢,会害了她。
但终究还是出现了这样的结局。
明明那么多的话要说,但说出口的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对不起”。
“别哭……这并不怪你……”耳边突然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这句话似乎在几年前也有人这么跟我讲过。
姐姐颤巍巍地抬起手,大概是想帮我擦掉眼泪。但那只手停在了我的面前,忽的就没了生气。
外面的天彻底黑了。
我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紧紧的抱着姐姐渐凉的身体失声痛哭。
厨房的众人一时都木在原地,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撕心裂肺的我。
从那天起,我不再亲近任何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