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胸腔内传来沉闷的爆炸声,与刚才的疼痛相反,杨洛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周围的时间仿佛停滞……不,只是变慢了。
空气里传来了被拉长的尖锐笑声,胸腔处的血液正朝着四周缓缓喷溅,滚圆的深红血珠犹如一颗颗宝石。
杨洛现在有些搞不清状况。
“保持认知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可惜现在的你做不到。”
脚下传来熟悉的声音,杨洛低头看去,发现柴郡猫正张开缝合的血盆大口,畅饮着那些流出的血液。
它那对纽扣眼微微眯起来,青黑的舌头舔了舔嘴,露出愉悦的表情,说道:
“死一次也好,这种程度对你这样的疯子来说刚刚好,说不定还能知道一些事情。”
时间的流速恢复,杨洛的视野犹如失焦般开始模糊,他被透明怪物随手扔在了地上。
最后的视野里,他看见柴郡猫脚踩着血液,灰色身躯被夕阳覆盖,轻声说道:
“别陷得太深啊,毕竟当真了,就真完了。”
杨洛失去了意识。
…………
“啊!”
仿佛从噩梦中惊醒,杨洛骤然睁开双眼,大口喘着气,冷汗遍布了他全身。
“咔吧。”
木柴轻微炸裂的声响,杨洛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篝火前,四周一片漆黑。
一轮巨大的浅蓝圆月正高悬于顶,微冷的夜风穿过影影绰绰的森林,传来了“沙沙”的响声。
“呼。”
火光的另一旁,一位浑身包裹在破烂铠甲中的人站了起来,他舒展了下身姿,头盔下那双懒散的双眼发现了已经苏醒的杨洛。
男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讶异,说道:“噢,这么快就醒了吗?”
对此,杨洛则十分茫然回答道:“什么?”
你是谁?这又是哪?我不是被人掏心了吗?
看他这反应,男人慢慢坐了下去,叹气道:“看来还没醒,继续睡吧。”
杨洛突然感到困意飞速袭来,他的双眼不受控制地慢慢闭合,不一会儿后,四周便响起他平稳的呼吸声。
男人抬头看了眼天色,自言自语道:
“明天会不会下雨啊?别影响到计划就好了。”
他往篝火里添着柴火,头盔反射着月色与火光,突然笑出了声。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还有明天吗?”
…………
有种在坐过山车的感觉,杨洛在黑暗中急速坠落,当他眼中再次出现光明,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
房间顶部比想象中还要狭窄,屋檐的缝隙中遍布着肮脏的蛛网,这里应该是阁楼之类的地方。
光线透过那扇破碎的玻璃窗,照亮了细碎的尘埃。
窗前,一位身穿黑风衣的男人坐在木椅上,肮脏的绷带缠绕着他的每一寸皮肤,连五官都不曾露出来,犹如一具木乃伊。
男人的面庞正对着杨洛,突然歪着脑袋问道:
“你看过一本叫《外天楼》的漫画吗?”
杨洛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
在说完这句话后杨洛有些讶异,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还要低沉。
男人接着说道:“我很喜欢那本漫画,一个个轻松的小故事串联起来,最终得到一个谁也不幸福的结局。”
杨洛茫然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对方现在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男人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淡淡道:“我不想这样啊,所以……”
他解开了眼睛的绷带,露出那对棕黄色的蛇眼,低声道:
“去死吧。”
杨洛呼吸一滞,心脏狂跳,灵魂深处发出了警报。
他的身躯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思维慢慢艰涩,感觉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给缠绕。
细密的蛇鳞纹路在他躯体蔓延,窒息感不断袭上大脑,也就在这时……
“保持冷静。”
耳边响起熟悉的话语,房间突然被无限拉长。
杨洛犹如灵魂脱壳,看见前方那属于自己的,伤痕累累的背影。
…………
场景飞速倒退,那背影很快消失在视野前方。
四周满是嘈杂的说话声与抽象画般的风景,杨洛在这异样扭曲地世界中不断加速。
直至某一帧画面中,他看见一位身穿白衣的老人背影。
“嗡。”
伴随剧烈的耳鸣,画面屏闪般的停滞,场景瞬间切换,杨洛来到一间教室。
他看见一位与老人有着三分相似的年轻人正独自坐在教室中,专心致志地盯着黑板。
黑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生命与思维的起源”。
…………
画面犹如连环画般不断加速切换,此刻的年轻人已至中年。
他身穿白衣,双手紧紧地握着一份检测报告,通红的双眼满是悲痛的泪水。
病床上,躺着一位双目无神,脸上带着痴笑的少女。
看到这儿,杨洛大致明白了一件事,眼前这位男人便是白衣老人,而床上的少女则是他的女儿。
这里是老人的记忆!
这时,一位身穿黑白格子衫的年轻人走进病房,他看了眼头缠绷带的少女,满脸惆怅地拍了拍男人的肩。
当那位年轻人走进屋内时杨洛便绷紧了神经,这家伙正是先前杀害自己的“J”!
正当杨洛准备进一步观察他时,“J”的眼睛却慢慢地移向他,里面满是藏不住的戏谑。
“哗哗哗……”
翻书声响起,在“J”诡异的笑容中,画面再次加速切换。
…………
惨白的手术灯光照亮了四周,陌生的房间摆满了各类散发寒光的器具,一位医生打扮的人正在房间中央进行着开颅取脑。
而那位被剖开大脑的尸体,杨洛也认识,正是还未变成怪物时的钱三。
…………
画面在短暂的停滞后,故事继续向前。
雷光驱散了漆黑的夜,杨洛看见男人眼中布满血丝,脸上带着痴狂的期盼,手握着缸中脑站在病床前。
病床上安然入睡的少女,突然睁开了双眼,脸上绽放出柔和的笑,轻声述说着什么。
男人脸上痴狂的表情终于慢慢退却,他绷紧了脸,眼角处划下了泪水。
画面再次加速。
…………
地上的手机显示“通话中”,灯光照亮了脏乱的房间,地面上有一张摔碎的相框,照片里是已看不清面容的一家三口。
头发斑白的男人瘫倒在墙角,他蜷缩着身躯,满是伤痕的双手撕扯着头发,面容悲痛而疯狂地扭曲着,濒临崩溃。
他的手颤抖着向前,直至触碰到那个缸中脑,眼中突然绽放出癫狂的神采。
…………
简陋的房间染上了岁月的痕迹,灯光依旧惨白,这里曾是钱三被取出大脑的地方。
男人目如死水,慢慢套上了那身白衣,他的手指拂过一件件冰冷的器具。
男人来到手术台前,揭开了白布。
而在手术台上躺着的,正是钱三的尸体。
男人握着手术刀,弯下了腰,而在他身旁的玻璃容器中,则放着一个崭新的大脑。
大脑中生出黑线,一只眼睛从黑线丛生的脑缝中睁开,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的背影。
画面到此终止。
“嘛……就是这么一个无聊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