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的吧!一边吃一边说,也不怕呛着?”
“你当我是呃……咳咳咳!”
不怪国婿乌鸦嘴,留仙一吸气,糕点上的果仁直接被卷进气管,害她弯起腰,剧烈咳嗽起来。
咳声震天,悍如擂鼓。
这阵势也把国婿唬得不轻,一边大力拍她的后背,一边把茶水递过来:“还真呛了?我说什么来着?”
留仙被呛得满眼都是泪,连话也说不出来,眼看着喘气都费劲了,国婿当机立断,走到她身后,双手环在她上腹处,用力一勒。
只觉一股压力袭来,留仙不由得张开嘴,哇地一声将那坚果吐出。异物已经排出,可是难受的感觉尤在,喝了茶平复一阵,才渐渐转好。
国婿坐在她的对面,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挺能说的?”
留仙没有在意他的揶揄,美眸一瞬,不解问道:“你怎么会的?”
“什么?”
“海氏急救法?”
国婿纳闷地摇头道:“什么急救法?方才我的确急救了你,难不成这法子还有个名?”
留仙沉吟道,或许只是巧合吧?又或者在这个世界里,劳动人民的智慧已经发现了这个方法。那如此看来,应该叫“国婿急救法”了。
她才意识到,自己只知道他是国婿,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这府中之人叫他都用尊称,就连以前的自己怕也是这样,因为国婿也只叫自己“公主”。
相敬如宾,满满的疏离感。
世界上原来真有这样的夫妻,在对方眼中,彼此只是一个身份的象征。
国婿已经命人把糕点撤掉,换上了一碗冰糖梨子羹。见她出神,叮嘱道:“这是刚煮好的,喝一点润润喉。”
“哦!”
留仙回过神,将那碗捧在手中。温度正好,梨香清甜,饮上一口,果然润滑又爽口。他这里的点心小食都不俗,人也细致,这样的男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勒克?
真不知道公主本尊是不是脑抽了。
一碗下肚,那喉咙中不舒服的感觉渐渐平息,她腹中的饥饿也随之一扫而光。从刚进门两人就没怎么好好说话,现在才有功夫好好聊上几句。
可就在此时,门口响起一声通报。
“启禀公主殿下、国婿殿下,苏公子在门外求见。”
苏昉?他怎么来了?
留仙余光中的国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并不让苏昉入内,而是问那家丁道:“他来所为何事?”
家丁答道:“属下不知,苏公子只说是有要事求见公主殿下,并说午后已约好了。”
于是国婿问向留仙:“可有此事?”
留仙尚在疑惑,突然想起安昰记录下公主白日里的活动,的确曾见过苏昉,有过交流的。
苏昉昨天就似乎有求于自己,但被自己拒绝了,就没说出口。若是今日他又碰到“自己”,倒有很大可能性想说说昨晚那件事情。那时候公主精神不济,于是让苏昉晚饭后过去找她,这样想倒是很合情合理。
留仙道:“的确曾有过约,让他进来吧!”
国婿便不再说什么,挥手让家丁回话去了。奴仆自觉上前摆上第三人的茶盏,又换了新茶,国婿始终在座位上坐着,身也不起。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在房中站着等待宁枢的。待遇差别如此之大,难道国婿很讨厌苏昉么?
这疑惑下一秒就有了答案。
苏昉进来的时候,脸色也很尴尬,对着国婿强作笑颜道:“深夜叨扰了,还望国婿恕罪。”
“既然有约,倒也无妨。”国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苏昉便在下席坐下,离着他们约二人两米远,一个绝对不会说什么悄悄话的距离。
苏昉抿了抿唇,看向留仙,却不说话。留仙懂了他的意思,同时也隐约觉得,国婿似乎是故意不想回避的。
她硬着头皮提醒国婿道:“苏昉有话要对我说。”
国婿点头道:“那便说吧,不必吞吞吐吐。”
留仙看着苏昉那副纠结的样子,又道:“你看我们是在这儿说好呢,还是……另找个地方说?你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就换个地方!”
“哦?”国婿道:“苏昉,这事儿我听不得吗?”
苏昉摇头道:“国婿多虑了,只是今日想与公主诉说的,乃是在下家事……”
国婿挥挥手,打断了苏昉的话:“既是家事,那便说吧。我们共住于此多年,早已算是家人,你勿要顾虑,但说无妨。”
留仙也不知这两人以前是否有什么过节,只觉得国婿冷面得让人生畏。很明显苏昉承受的压力更大,他轻咬下唇,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硬着头皮说道:
“不知公主是否听过,那半月前的钱江府官银案?原是那钱江府府尹贪污朝廷下放的赈灾官银三千余两,藏匿于家中。东窗事发后,陛下命令彻查,其下属为自保互相攀咬,竟连累得家兄亦锒铛入狱。
家兄只是钱江府一个小小廷尉,赃银之事甚大,他人微官轻,那府尹怎会让他知晓?此事定为诬陷!家兄蒙难,我身如浮萍,本无计可施,为今之计只有求助于公主,万望公主相助!”
苏昉说到动情之处,马上红了眼眶。看得出来,他的兄长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留仙沉吟道:“竟有此事……可是你如何确定,你兄长真的没有卷进钱江府官银案中?”
苏昉道:“我了解我兄长为人!他心中常怀正气,谨言慎行,决计做不出这种事来呀!”
留仙点头道:“那你也不必心急,既然你兄长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便让陛下下旨,命可靠的官员审查此案,有罪必罚,无罪开释。你兄长不会有事的。”
苏昉却皱眉,迟疑道:“这……”
“你在顾虑什么?难不成你怕他们对你兄长用刑,屈打成招么?”
苏昉点头道:“公主明鉴,正是如此!”
他的担心也并非没有道理,既然那府尹敢犯下这样的罪,保不准临死拉个垫背的。他哥哥官位低,势力小,真这样可就难办了。
留仙默默思考一番,问道:“那以依你之计,又当如何?”
苏昉头上冷汗隐约可见,他不安地瞟了一眼一直没有说话的国婿,道:“听闻负责此案的刺史大人,是隋忠侯旧时门生,不知可否求恳国婿殿下出面,让隋老侯爷美言几句,将家兄释放?”
他越说竟然越没底气,后尾那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
留仙却还没转过弯来,这个隋忠侯和国婿是什么关系?看来苏昉打的主意是想走个后门,把哥哥直接捞出来算了……但是依她对国婿的了解,此事必定难得很。
果然,耳边传来国婿一声嗤笑:“你想让我求我爹,对你哥哥网开一面?负责此案的那位王刺史,我亦有所耳闻,他是我爹的得意门生。我敢保证他会对此案秉公执法,绝不会做出屈打成招,冤枉好人之事。”
爹?
什么?国婿竟然是这个侯爷的儿子?
天呐,这算是高干子弟了呀!公主何德何能,有这样的老公,还养一群男宠!
话说国婿他脑子也有坑嘛?怎么这样的龙潭虎穴他也能凑合过了!以他的身份明明能找到……额,更好的是找不到了,但最起码能找个更正常的吧!
她内心翻江倒海,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吐槽起,只觉得这个世界魔幻得出乎她的意料。
而国婿的回答,显然不是苏昉最终的目的,他不甘心地继续求恳道:“即便如此,也免不了牢狱之苦。家兄自幼身体孱弱,最近风寒缠体,久久不愈。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我实在不想他受半点委屈。还请公主国婿体谅,放了家兄!”
苏昉早已泪流满面,头重重磕在地上,看得留仙都心有不忍。可国婿早已把“铁面无情”四个字挂在脸上,仍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
“苏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办案也要有办案的流程。你所托之事,是无视法度之行为,家风不容,恕难从命。我只能替你修书一封,拜托王刺史秉公处理,不用刑逼供,仅此而已。”
绝望已浮上苏昉秀美的面孔,他看向不知说什么为好的留仙,知道今日在这里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了,说再多的话,也无济于事。
只能长叹一声,认命地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