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天际翻过半边鱼白,周遭浮起的淡雾,青石板桥湿漉漉的,是昨夜天公不作美留下的凝露。
“喂,孟思炜,你醒醒。”
叶霜林用脚趾抵了抵他的腿,沙发上的人盖着芥末黄的毯子,睡得毫无知觉。
“唔……现在五点都没到,就上班啊yomi,爸爸知道……什么时候。”孟思炜嘟嘟哝哝地扣了扣鲤鱼身,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叶霜林无言以对,他还以为在家呢?是不是还需要她搬张床放在客厅当摆设,他才睡得不安心呐!
“孟思炜,叶霜林找你。”叶霜林各种方式解锁他,可到了这一句时,孟思炜一个鲤鱼打挺,睁开了双瞳。
叶霜林被他吓住了,还以为他在梦游。
“你怎么来我家了?”孟思炜痴痴傻傻地笑着,扑向叶霜林的怀中。
叶霜林最看不得占便宜的人,这一看就是有意识,孟思炜把他拖到了门口,带着鞋子一脚踹出去:“滚呐!”
孟思炜捡起小白鞋,挠了挠乱如鸡窝的头发,轻声地溜出了巷子。
自从叶霜林对方陈洲冷言冷语后,方陈洲近几天都没骚扰她,倒是孟思炜献殷勤的时光占绝大多数。
但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叶霜林是不会给他浪费时间的!!!
公交车飞速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叶霜林扶在公交上的单杠,睡意袭来,像只蔫了霜的苦闷茄子,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另一辆公交车与它平行驶过,车面印着孟氏的广告,是孟思炜亲自p上去的略图,在他做作举气球的动作上,对面正好是叶霜林也拿着红气球,在寻找着自己心爱的人。
“梁庭树,再开快点。”
孟思炜碰了碰梁庭树转转盘的手,梁庭树在心里暗叹苦水,他这辈子怎么也没想到,堂堂孟氏集团的继承人,会为一个普通女孩跟上一辆公交,目的只为看到她。
“亲爱的乘客,欢迎乘坐1056班白云线,最后一班已到终点,请携带行李的乘客拿好您的票据,提醒您的身边人,我们下次再见!”
叶霜林反射弧过长,等到所有乘客都下车的时候,她看到司机的眼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她摆出一张苦瓜脸,极不情愿地从后车门下车。
公交朝她吐出一阵尾气,她想,司机应该是对她有意见。
她搭了搭背带裤上的小包,循着自己熟悉的方向,十分拖拉地进了小巷。
回到家后,第一件事自然是将鞋子随便踢进垃圾区,打着赤脚将包放在衣架,抓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摁着那点红外点,然后什么事也不管,就倒在了灰白的沙发。
沙发后一张脸探上前,冲她肆意妄为的笑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黑无常索命来了。
“你这么在这?”小巷四溢着恐怖的尖叫,叶霜林和他结结实实撞了一个满怀,上额都磕红了。
“孟,思,炜,怎么又是你!”叶霜林暗自承认,有这个煞星在就没好事,从他们见面起,她遭遇小偷的洗劫,再是后来,为了躲他,咖啡店都待不下去了。
叶霜林真是有一种“天涯何处大,却容不下小小的我”的感觉泛上心头。
“yomi说了,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服务你。”
孟思炜悄悄凑上前,叶霜林随即挪移了一小步,他紧跟着叶霜林一大步,孟思炜得寸进尺,叶霜林怒目圆睁,扔给他一个抱枕。
孟思炜可怜兮兮地瘪瘪嘴,两个画着眼线的眼睛投来无限期待,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叶霜林,我饿了。”
她刚想说“自己做”,后半截硬是憋在了肚子里,又从垃圾堆里找出拖鞋,走起路来偏僵尸风。
厨房传出锅碗瓢盆的刷洗声,蔬果浸泡在篓子过滤,食物在砧板切碎声,油烟机里是各种调味品和饭菜混合的香味,颇有人间烟火的气息,没过多久,菜品盛到瓷碗,空气依旧弥漫着余香阵阵。
孟思炜脱下自己的皮大衣,学着电视剧黑帮老大的样子,翘起了二郎腿,但始终少了点精髓。
又把他珍藏多年的限制版85年拉菲拿出来,粗暴野蛮地剔去瓶盖,倒在茶几摆好的杯子上,先不嫌弃叶霜林的家环境差,却是随俗将双腿盘在一团,津津乐道地看起电视剧来。
电视剧播放着纪录片《动物世界》。数只溯洄的大马哈鱼在淡水区中上游产卵后,返回了太平洋,每年闻循赶来的虎鲨等食肉科动物,通常会将他们赶向岸滩,以群攻的方式一口吞下几吨的海水,及它们的猎物。
而虎鲨通常会过滤出多余的咸水,进而溅起一片血腥,海面浮起大马哈鱼的尸体,而另一部分则是它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孙后代,故意死去。
这么说,拉菲还可以配些花生米、小菜,玫瑰露制成的生鱼片,就很不错了。
他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巴。
很快,叶霜林帮他盛了满满一碗饭,附带一盘青椒肉丝,鱼皮花生,四味素绘,清蒸鲈鱼几样。
孟思炜整理下筷子,口水都打上了脚背,叶霜林拦住他,勾起一个标准微笑:“先去洗手。”
孟思炜老老实实遵从她的建议,洗手间内传来水淌出的声音。
叶霜林乘此机会正好偷喝一口美酒,还没等她含在嘴里细细斟酌,一口都喷到了垃圾箱。
她放下手中的瓷杯,还在回味刚才的味道,这酒虽然不错,但不适用女人,还是苦涩与浓醇交加,她吐出变色的舌头,整张脸皱成了一个年迈的老妇人,满是法令纹:“你这是什么酒啊?一点也不好喝。”
孟思炜从洗手间走出来,用餐纸擦拭着湿淋淋的双手,波澜不惊地说:“法国波尔多拉图庄出产的85年小山丘,我好朋友托人送给我的,纯度在20左右,是罗斯柴尔德家族旗下的一个分支酒窖产出的大红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拍卖价应该是在五位数左右。”
这么贵?叶霜林缩了缩脖子,不敢想象拍卖会,收藏陈酿的品酒人,将它们抬到了怎样的地位。
孟思炜见她一脸茫然,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她乐意听自然最好,他还乐意讲呢。
“小山丘,也就是拉菲的别称,别看它土,来源可大着呢,你要是不介意我在你家住,我可以讲三天三夜关于这瓶酒的历史。”
想不到他对酒品的研究还挺深嘛!叶霜林听得太认真了,完全没注意到他在打岔。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拉菲啊!”叶霜林似有所领悟,捧起茶几的酒瓶,细细端倪了片刻。
孟思炜两手交叉于一点,又介绍道:“有兴趣的话,以后宴会我可以邀请你当我的女伴,顺便可以带你去酒窖玩玩。”
“好啊!”叶霜林欣然接受,脑海中已经脑补出各种民场面,孟思炜望着茶几上丝毫未动的菜品,提醒她:“再不吃都要凉了,趁热赶紧凑合凑合。”
两人高举酒杯,喊了一句“干杯”,再品尝时,已然变成含有甘甜凛冽的酒香,加上那些开胃的小菜,很容易就喝得熏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