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荣耀而战!甚至不惜牺牲一切!这是骑士恪守的信条。教会授勋的荣耀骑士,光亮耀眼的白银圣印在太阳下醒目地提醒着它的佩带者:这就是你的骄傲。
想要成为这样的骑士,需要经过很多严格的考验,那不仅仅是需要高明的骑术,还需要有杰出的统率力、丰富的战斗经验,和一个显眼的标志性成绩。
提尔之手赐予骑士的荣耀称号,但日后的言行举止能否不辱没教会荣耀骑士团的荣光,还需要看是否坚持信仰,一如既往地为荣耀为人民而战。
荣耀骑士的称号不是具有坚定信仰者的终点,而是他们的起点。”
——《荣耀骑士团宣言》
……
提尔之手,光明教会。
大礼堂,荣耀骑士授勋仪式。
整个大殿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每一寸的土地都洒过圣水,每一片的空气都透露着安宁,今日,行走在此的每一个人都沐浴着圣光。
激励恢弘的神曲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神圣的赞美诗从每一个人口中吟诵,盘旋,透入心扉。
神圣而宏伟的大礼堂,所有的圣职者都已就坐,他们衣着整洁,正静静的等待着仪式开始,庄严肃穆。
大主教立于讲道台,口中轻声道:
“以圣光的名义,我们聚集于此。
见证我们的兄弟得到它的眷顾,在仁慈的圣光中,他将焕然一新。
圣光赐予他权威,让他能够教化世人。
圣光赐予他力量,让他能够与暗影作战。
圣光赐予他智慧,让他能够引领他的兄弟姐妹,去获取天堂永恒的恩惠。”
“我们今日的第一位晋升荣耀的骑士。”
菲斯特主教的声音顿了顿,有些干涩的道:“图拉杨。”
……
图拉杨——许多人都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努力而刻苦的牧师,今日终于迎来了他人生中最为光辉的时刻,没有人会质疑他能否担此重任。
但,在菲斯特主教念出这个名字之后,大礼堂的后方,仍有那么一瞬间的骚乱。
虽然他们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不自觉的四下张望,想要去寻找知情人获取相关讯息的举措,俨然破坏了内心的虔诚和专注,这个过程持续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许多人的心中都在问:那个正直谦逊的骑士呢?为什么第一个授勋的会是图拉杨呢?
直到那个年轻的牧师走上了诵经台。
才证明原来这并不是一个玩笑话。
菲斯特主教看着眼前的牧师,他按照惯例缓缓开口说着:
“图拉杨,你是否愿意发誓,坚守教会的荣誉与准则。你是否愿意发誓,将永远秉承圣光的仁慈,向你的同胞传播它的智慧。”
菲斯特主教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他发现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这个站在自己身前的牧师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你是否愿意发誓,会竭尽全力扫除邪恶,无论在哪里发现它,都会毫不犹豫的与之作战,用你的生命保护无辜之人免受伤害?”
“我以生命和鲜血起誓——”
年轻的牧师面色庄重,面向提尔之手,单手握拳,高举他的圣印,此时,圣印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而在菲斯特主教的眼里,似乎有另一道影子站在图拉杨的身旁,与他一同诵念着:
“从今日起,我心向圣光,用剑盾守护弱小,用圣光驱逐邪恶。谦卑、诚实、怜悯、英勇、公正、牺牲、荣誉、精神。将是我永不忘记的八大美德。只要有人需要守护,我就不会倒下。
圣光不息,信仰不灭!”
在他的誓言之中,提尔之手闪过光华,一道圣光投下,灌入他的圣印之中,原本青铜的圣印渐渐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白色,圣印本身所散发的光芒也更加的凝实。
又一位圣职者获得了荣耀。
而有一位骑士,再次缺席了这场授勋的仪式。
……
从早晨到正午,恢弘的神曲都不曾中断,在众人欢呼之中,产生了九位新晋的荣耀之境圣职者,神圣的授勋仪式结束了,许多在殿外翘首以待的见习圣职者们为这些获得荣耀的人奉上了鲜花。
见习牧师卡蒂亚,将美丽的鲜花捧在手中,默默的看着这一切。
即使她知道,她要等的骑士不会出现了,但她仍然在黎明破晓之前,守在花丛之中,摘下了这朵今日开的最鲜艳的花。
她想将鲜花送给一个失意的人,可他已经远去无踪。
她失魂落魄的走向喷涌的泉水的圣池,曳曳侧坐,她将鲜花衔在口中,她伸出白皙的手,捧起一把圣水,波澜之中,她仿佛看见了那道昨夜在大礼堂,诵经台前的身影。
她把圣水泼向自己的脸庞,眼泪顺着花枝淌下,散发出哀伤的气息。
水波的倒影之中,她似乎看到了他站在诵经台前。
他面向提尔之手,他全身被牢牢的锁在神圣的铠甲之中,他看起来好像备受折磨,他十分痛苦,但又无比深情的低头凝视着自己的英勇圣印,她仿佛又再一次的听见他双目虔诚,饱含热忱的说:
“我的圣印,正直之印,英勇之印……你曾赐予我力量,我以此保护弱者。在强敌当前之时,我绝不后退,当死亡临近,我不会有半点恐惧,此刻黑暗在向我低语,我也发誓,要无愧于圣光。”
他眼中含泪,用尽力气呼唤着:
“可是圣光啊!你离我而去,我从未有过此刻的迷茫和恐惧,我不想再忍受梦魇和幻觉对我的折磨,我不愿再让我的爱人在遥远的大陆苦苦等待,我愿你重新照耀于我。
若你此刻能聆听到我的誓言,请指引我吧!”
他昂起头,一手将青铜圣印高高举起,单手虎口朝内扣于胸前,口中高声诵念,沉痛而又充斥着坚定的誓词,在这能容纳千人的大礼堂上,不断的回荡着:
“我发誓,善待弱者;”
仅仅是开头,就有一束光,从礼堂上方投下,将年轻的骑士笼罩其中,赞许他,使他继续念诵。
“我发誓,勇敢地对抗强暴;”
圣印溢出白银的光辉,环绕在手的四周,那是至纯至洁的神圣之光。
“我发誓,抗击一切错误;”
那光芒愈发的强烈,在流转,璀璨的令躲在远处的卡蒂亚有些睁不开双眼。
“我发誓,为手无寸铁的人战斗;”
真诚决然的誓言回荡在礼堂之中,宏伟而圣洁,可惜再无第三人能够听闻此言,唯有见习牧师卡蒂亚有幸见证此刻发生的一切。
“我发誓,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那光芒强烈,强烈到似乎要四下迸射,但它始终环绕在骑士的四周,不肯接近他高高举起的圣印,似乎……也不肯远离。
“我发誓,不伤害任何妇人;”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它阻止着这一切,阻止任何的,哪怕一丝一毫的圣光接近他,在神圣的光芒照耀之下,白银之手面前,圣光为年轻的骑士投下了一道暗影……
“我发誓,帮助我的兄弟骑士;”
随后,所有的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黯淡。
他高举圣印的手颤抖了一下,誓言,也由此中断。
白银之光的尽头,出现了一道乌黑的光,缠绕在他的手中,一圈一圈放大,那是令人见到便会心生恐惧的暗影。
圣甲和禁锢之盔在颤动,似乎有股邪恶的力量要从枷锁之中挣脱而出。
他咬着牙,颤声道:
“我……发誓,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此刻,光芒,完全熄灭了。
神圣宏伟的大礼堂,竟然陷入一片黑暗。
年轻的骑士,身居无尽的黑暗之中,那些残存于他身体内的圣力,正在飞速的流散,片刻后就连一丝都不剩下。
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在黑暗之中沦陷,却束手无策。
殿内的他心如刀割,殿外的她泪如泉涌。
寂静。
寂静的夜啊!
为何月光也不见了踪影!
他看不见自己,他所看见的只是他的影子!
黑暗中,他的双目不知道在何时,已经充斥着猩红,圣甲之上遍布着一道道裂纹,在几个呼吸之后便已破碎,像鳞片一样一层层的被剥落在地。
“黑暗,要将我吞噬了”——卡蒂亚隐约听见了骑士在低声哽咽着。
他放下了高举的手,将那枚先贤传承下来的英勇圣印轻轻的放置在了诵经台上——它已经恢复了骑士唤醒它之前的模样,退化成为了一块漆黑如墨的凡铁。
正直与英勇之光,不再伴随着他。
他双手扣住禁锢之盔,轻轻向上一提。
他终于摘下了这个禁锢了他多年的头盔,令得卡蒂亚有幸再见到了他一次。
只不过,三年前那个金发褐眼,充满光明和善良的骑士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时此刻,站立在诵经台前的人,几道阴暗的裂纹出现在了他的面庞之上,原本健壮的身躯似乎被汲取了生命力一样,消瘦了大半。
他低头看着自己多年不见阳光的手——它遍布着苍白的纹路,诉说着这三年来的苦痛和伤痕。
莎莉,我失去了圣力,也将失去了你,三年,这一千多个日夜,你是否和我一样在苦痛之中渡过。
他仰首看着高高悬在他身前,他的信仰,光明,神圣,崇高的提尔之手——它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它再也没有一丝声息。
他闭上双目,深深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要记住这道光的气息,永世不忘。
他平静的诵念着这最后一句誓言——
“我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他双手合十,最后虔诚的一拜,然后露出了微笑,笑容里带着悲伤和苦涩,向着圣光——
背道而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