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都没用。
尝试了无数方法,我的圣力还是没有恢复。
这些整天吹嘘自己无所不能的牧师终于闭上了嘴巴。
一些我都懒得记名字的中老年骑士们开始出现,纷纷前来安慰我。
为了掩盖这些牧师的无能,他们开始说,造成我虚弱的原因,是由于我这些年从不停歇的南征北战,透支了过多的圣力而导致的,他们个个都是一脸歉意的表示要让我好好休息一阵子。
如他们所愿,我卸下铠甲,搬进了修道院。”
——《莫萨的日记二》
……
走过院内的廊道,疯长的植物已经霸占了整个庭院。
曾经造价昂贵,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石墙和阶梯已经斑驳。
他推开里院的那道门,入眼便是一张破旧的会客桌,上面还摆着样式十分古老的油灯,两侧是很大的书柜,天花板是灰白色格子相间的防潮梨板,但和墙壁一样,遍布了随处可见的蜘蛛网。
他将凳子稍稍擦拭了一下,就坐了上去,想象着记忆中的画面,总觉得又缺了点什么。
不一会,他想明白了,从壁橱里找到了一个打火石,费了一番力气,才用潮湿的打火石将壁炉点燃,那些遗留的柴木和干草早已经发霉,但勉强可以燃烧,不一会,壁炉里就冒出了滚滚的黑烟。
而那些他尚未回忆起,十分模糊和难以分辨的记忆也跟随着滚滚黑色的烟尘,扑面而来,熏的他几乎流泪满面。
记忆之中,那个应该叫做父亲的人,总是背对自己坐在此处,他面向摇曳着火焰的壁炉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母亲,则是将自己搂在她的怀中,她抚摸着自己发梢,虽然此时看不到母亲的面容,却能够感觉到她心中的悲伤和哀愁,她总是无言的在啜泣。
直到有一天,父亲转身而来,他能看到那时父亲的面上布满了坚毅之色,他似乎想了很久,终于才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他对母亲说:“莉亚,我得回去,坎都拉斯需要我!”
母亲没有说话,而是哽咽着,她想说些什么,但又被情绪左右,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不断的摇头以示拒绝,她滚烫的热泪从眼中滑落,溅在她的手背上,又落在他的发梢上。
他能够感觉到母亲内心的慌张和恐惧,她害怕她深爱的男人会离开她。
“这是不可逃避的责任。”父亲的声音很沉重,当他想明白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目光就变得熠熠生辉。
他坚定的说:“我曾发誓,要做一个正义的骑士,我必须要帮助那些需要的人,荣耀就如同我的生命一样。”
“我绝不会离开你。”女人看到了男人的目光,就已明白他的决断不可更改,于是反握着他的手,柔弱的言语中亦是暗含着坚持:
“我从来也不惧怕死亡,可是,卡尔他……还只是个孩子……他才七岁……我实在不忍心让他……”
“把他留在这里。”父亲沉声说。
“不……我们怎么能……”母亲心中慌乱的反驳。
“难道你希望他跟着我们,在那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里颠沛流离吗?作为一个父亲,我想他应该有个更好的未来。”
十六年前,那个男孩听到之后,咬着唇,他想说话,他想挣扎,他想告诉父亲和母亲,带上他!不要离开他!
但是他却一动也不能动。
直到父亲说服了母亲。
直到母亲紧紧咬着唇,用双手捧着他的脸,亲吻着,与他告别。
她转身,将一个老旧的木匣子轻轻放在书柜上,回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她说:“孩子,我的孩子,这里放着,我和你父亲,对你的,全部的爱。”
记忆由此中止。
……
距离这一幕发生过后,大约过了十六年,那个被父母抛下的男孩长大成人,他终于想起来了这段被尘封了许久的记忆,他又回到了这里。
他想看看,他的父母在离去之前,给他留下了什么。
男子起身,找到了在书架上那个年代久远的木匣子。
它看上去十分的破旧。
但在伸手触碰到木匣子的一瞬间,这个看似寻常的匣子表面突然亮起一道道蓝色的魔力符文,这些符文即便过了十数年,威力也丝毫没有减弱。
这是一道禁制。
如果是除了卡尔之外的其它任何人,在触碰到这个木匣子的时候,都会被强烈的电刑击中,导致昏迷。
但神奇的是,当卡尔的手碰到之时,那木匣子自动打开,在它打开的一瞬间,有无数的流光飞舞着,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房间。
然后,卡尔就看到了,木匣子里放置了一封信笺,而在信笺的最上方,有一枚镶嵌着黑曜石的银质戒指压在上面。
他小心翼翼的将这封信展开,唯恐弄乱它分毫,打开后,便见到那信上用清瘦蜿蜒的笔迹写着:
“卡尔,我的孩子。
请原谅我,作出如此残忍的决定,我竟然亲手抛下了你,不论这是出于什么缘由。
但我无法承受——我所深爱的那片土地此刻被怪物和亡灵占据,无数的人民正在流离失所,薄弱抵抗和守卫的力量渐渐崩碎,我看到了希望正在消失。
而我,却在这片土地无比需要我的时刻,带着妻儿逃离,躲在这古老的城市里苟且偷生。
这形同背叛的耻辱行径无时无刻的刺痛我的灵魂,没有比这更残忍的酷刑了——倘若可以,我宁愿在那片战场中死去。
不论你是否会原谅我,我都必须要承认,我对那片土地的热爱要远远大过对你,所以我作出了这个抉择,我将你留在此地。
而我,会和你的母亲,回到那片土地,去和邪魔抗争。
对不起,卡尔。
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将你的记忆残忍地剥离。
但是,作为你的父亲,我能够明白,也能够深切的感觉到,我的儿子,你!究竟是如何的天才和早慧。
我和你的母亲曾为此骄傲并自豪,但是现在,我反而希望你变得愚钝和胆怯。
虽然你只有七岁,但你已经是赫拉迪姆的学员,你掌握着时间与永恒的奥义,对巫师来说,时空的界限或许只不过是几道符文的事情罢了。
因此,我万分害怕你会来追寻我的脚步,我害怕你会用尽一切方法回到坎杜拉斯,我的儿子,那已经是一个被灾难击垮的世界!我不希望你白白送命。
所以,我才这么做。
卡尔,如果……如果有一天你的记忆苏醒,回到了此处,如果你看到了这封我留给你的信,我想……时间一定过了许多年后,我与你的母亲若还未归来,那就说明……我们恐怕早已在这场灾难之中腐化于尘土,你再来寻找,便已没有了意义。
那么,为什么不选择忘记这一切呢?
忘记赫拉迪姆的印记,忘记神圣教堂里的故事,忘记崔斯特瑞姆小镇……不要再执着这些在你生命之河流淌而过的幻象,就当做这是一场美丽的梦,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你会开启新的人生旅程,你会加入光明教会,最终成为神圣的,受人敬仰的骑士。
你会找到心爱的人与她共渡一生。
我与你的母亲,在离去时就已预见到你今后的辉煌坦途,我们欣慰,并且此生无憾。
卡尔,我愿圣光永远庇护你。
我愿你永远不会看到这一封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