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静姨,我便回到我们的办公室。
酷暑天实在让人口渴,猛喝了一杯水。
霞姐跟我说过两天会有新同事要来,跟我还是同一届的,我有点好奇,问她是否知道名字。
“好像叫……嗯……叫什么泽芸吧好像”霞姐努力回想。
“洪泽芸”我脱口而出。
“对对对,姓洪,你认识呀?”
天啊,我心里想,难道这真是我们缘分未尽吗?
说起她,我们颇有缘,我们是同班同学,分班之后我在1A班,她在1B班,其实我们并没有太多交情,但我俩常常在楼梯间碰见,每次她都是一个人,恰巧我也是。我们会互相点头打招呼,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一些。
我对她印象还是蛮深刻的,因为她很文静,仿佛没什么朋友,这点我们有点相似,我朋友甚少,但我绝对不是文静,应该叫安静吧。
我很期待新同事的到来。
现在没什么事情干,索性就去认认那些老小孩吧。毕竟当务之急的任务就是它了。
我乘坐电梯来到四楼,这层楼很安静,大厅的办公台坐着一位护工阿姨。
四楼住着两对老年夫妻,还有两位老人,他们都是清醒的,只是身体欠恙罢了。他们大多数时候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或休息。
走廊的尽头便是餐桌了,我望去,只见一位老人家坐在那儿,手里拿着一本东西,看得认真极了。
我走了过去,朝老人家打了招呼。
“老伯,早上好,我是新来的护士小刘。”
老伯合起手中的本子,抬头冲着我笑,他的样子有点像圣诞老人。
他的头发已经全白,脸上两边的肉有些松弛,圆圆的鼻尖上顶着一副眼镜,很有邻家爷爷风范,好生亲切。
“你好,妹儿。”随后他用手指了指他的左耳。
我顺势看了去,原来老伯左耳带了人工耳蜗。
他是想告诉我他耳朵不好使,让我说话大声点。
我立马点了点头,告诉他我知道了。
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在他耳边问他在看什么,他听到了。
他打开手中的本子,本子很精致,封面是高贵的紫色,镶了两字,“岁月”,原来这是一本相册。
“人老了,没事就喜欢看以前的照片,回味一下。”老伯对我说道。
他把相册往我这边挪了挪,给我介绍相片里的人。
相册的第一页,是老伯的全家福,满满当当一家子。
“这个是我,旁边这位啊,是我老伴,可惜,去年已经走喽…”他用微颤抖的手指着,我明显听出话里的思念之情。
“这姑娘是我女儿,前不久刚结婚。这是我大儿子,他在新西兰工作,这位是我儿媳,也在新西兰。这是我小儿子,自己在家里做生意,这是我小儿媳,她是我们这里电视台的主持人,我每天都要看她的节目。这是我孙子,这是我小孙女。”他一位一位指给我看,我认真地听着。
相册第二页是他和他太太年轻时的模样,相片早已泛黄,却仍清晰看见。他穿着白衬衫,还打了领结。那时头发乌黑,脸上的肉也紧致,梳着当时流行的“背头”,用现在的话讲就是小鲜肉一枚。
她的太太看上去端庄优雅,头发盘着像电视剧里的上海女人,一身紫色旗袍,手里提着小包,她的眼睛好看极了。
“这是我们年轻时候的照片,我的老伴那时候可还是大美女呢,我的竞争对手都可以排到长城啦!”
“老伯,你过敢派过敢派!”(潮汕话“太帅了太帅了”)
“哈哈哈哈”他笑起来脸上的肉仿佛跟着舞动,感觉他此刻是开心的。
他继续给我讲相册的人和事,他说每天没事时他都要拿出相册来翻一翻。
是的,午休过后,他又坐在同个位置认真翻看相册。
安静的大厅,窗外的阳光已经慢慢淡了光辉。他坐在那回忆着过往,我在另一头看着孤独的老人。
回忆岁月的老人家,姓洪,洪老伯。
待我青丝爬满了头,待我满脸布满岁月痕迹,待…我是否有幸成为我眼前这位老人,又或者有幸变成大侠她们一般…有幸安然,尽管孤独…
你若问凭什么断定他们是孤独的,我有口难辩,只想请你来这儿看一看,看看这些能直击人心的眼神。
孤独,孤独,终将会陪伴我们每一个黄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