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重聚（二十五）

　　吃饭定在了距离医院近40分钟的一家海鲜餐厅，一来因为邹子妍喜欢吃海鲜，本来这次聚餐就是为了庆祝她康复而准备的，二来程以沫原本想饭前陪诺诺在沙滩上玩一下。只是现在陆白竟然也一同前往，程以沫的车是坐不下了，正当程以沫踌躇不定时，陆白已经牵着诺诺的手径直朝医院内部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你知道地点吧？你们坐我的车。”

　　陆白经过程以沫身边时简单说了句，丝毫没有容程以沫拒绝的意思。

　　邹子妍一脸发现新大陆的惊讶表情看着程以沫，又看了看已经慢慢走远的陆白，跳起来重重拍了下程以沫的肩，打着眼色朝陆白后背比了个大大的赞。

　　程以沫知道邹子妍肯定是误会了，却来不及作过多解释，匆匆把车钥匙递给爸爸，交代了几句便小跑着追上陆白。

　　陆白牵着诺诺走到那部黑色雷克萨斯前，打开后座的门先让诺诺坐上去，又细心地替他扣好安全带。程以沫跟在陆白身后，看见诺诺已经坐在了后排，不好意思跟着坐后排，只好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上去。

　　“把餐厅地址输进去。”陆白上车扣好安全带，打开手机地图app，转头看向程以沫。

　　晃了一下神，一年前那似曾相识的一幕浮现眼前，本来程以沫以为那天晚上能好好地和陆白谈一谈，却不想最后却以陆白的愤怒离开作为句点。

　　程以沫觉得有点心慌，害怕今晚又会不欢而散，但顾着此刻坐在后排的诺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陆白的手机。

　　陆白一路上专心地开着车，程以沫便也沉默着，车厢的空气中蔓延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诺诺估计是一大早起床来医院，上车不久便耷拉着小脑袋在后座甜甜睡着了。程以沫转过身看了眼那香甜的睡脸，忍不住笑了，小小的梨涡在嘴角荡漾了起来。

　　回过身子，却见陆白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脸上的笑意便也消失了，默默低下头，酝酿了好久，终于吐出一句话：

　　“陆医生，不好意思啊。”

　　过了良久，陆白忽然讪笑了一下，扭头看了眼程以沫：“对不起什么？”

　　程以沫语塞，是啊，她对不起陆白什么呢？太多太多了，多得无从说起，但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提及八年前那个夜晚，但今天诺诺在场，便绝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于是心中犹豫再三却又只余叹息。

　　听着身边传来的那阵幽幽叹气声，轻得仿佛不存在一样，却让陆白感觉到无法呼吸般的压抑。

　　是啊，她完全不需要道歉，她有什么好道歉的呢？离开自己以后的七年，她结婚生子、过得幸福难道有错吗？一点也没有！

　　陆白早已想明白，这段时间的那股酸涩难受、或说嫉妒感，只是因为程以沫拥有着、或者说拥有过那些他曾许诺要给她的幸福，那些他曾经觉得唾手可得的幸福。只是最终却发现程以沫没有等，那个人不再是自己，甚至他内心深处此刻竟还有一丝期盼未来会是自己！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如果非要说，那便对你自己说。”

　　程以沫，你值得被珍惜，值得更幸福，你知道吗？陆白心里有个声音在怒吼着！

　　“我…”

　　程以沫没想到陆白竟然会这么说，有点诧异，马上便又明白过来，陆白大约是知道了她是单身妈妈！这个身份对于自己而言，从未觉得有什么不敢示于人前的，她的所有愧疚均来自于无法给诺诺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已！对自己，她一点也没有！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一个很优秀的人。”

　　“很好。”

　　陆白抓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个他曾经觉得自己一辈子不会、也不愿意提及的问题，那是他在程以沫面前所剩无几的自尊，却得到一个“很好”的答案。

　　程以沫看着陆白那逐渐阴郁的脸色，心里后悔起来，自己那该死的逞强性子！

　　她只是不希望陆白因为自己过得不幸福而给予同情而已！今天陆白之所以愿意陪同一起来不就是因为这个吗？她不需要也不配得到来自陆白的一丝温暖，哪怕只是仅仅的同情也会让她动摇，当有一天坦白一切，陆白又会如何看待自己？到那时恨终将淹没掉一切吧，既然如此，她现在宁愿什么都不要！

　　车厢里再次安静下来，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似乎连呼吸和心跳都悄无声息，除了两边飞逝而去的景色，两人间没有任何流动的东西，包括彼此都小心翼翼收藏起来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