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余生(四)
随手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把诺诺哄睡了的程以沫,正和Elfin两人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一人抱着一罐啤酒。
程以沫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那个号码已然不陌生,但此时突然来电还是小慌张了一下,便匆匆拿起手机边朝Elfin打眼色示意,边起身往阳台走去。
程以沫把自己关在阳台,8月晚风微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定了定神接起了电话。
“喂?”
“以沫,是我。”
“嗯,我知道。”
“今天你是不是见到我妈了?”
“我…本来打算晚些和你说的,现在Elfin在我家。”
“以沫,我说过会给你时间考虑,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给你额外的压力。只要你想好了,告诉我就行,你明白吗?”
“我…”
程以沫忽然明白,原来白若岚还没有把对诺诺的疑惑告知陆白,这让她稍稍松了口气。但事到如今,想隐瞒恐怕已然不可能了,自己能做的就是找个合适的时机亲口和陆白坦白一切!
“陆白,你下周末有时间吗?”
“嗯,怎么了?”
“是这样的,下周末城市文化厅有一个太阳系3D全息的沉浸式展览,诺诺挺想去的,我好像记得你对这个也挺感兴趣,就想说要不要一起去?”
“周末吗?具体周六还是周日?下周研究室要开新项目的立项研讨会,我担心周五一天结束不了。”
“那就周日吧?明天诺诺要参加暑期夏令营,下周五才到家,正好他周六在家休息一下,周日再去。”
“嗯,好,我知道了。”
“那我订好后把电子票发你,到时候我们直接在文化厅见吧。”
“好,我微信就是手机号。”
“知道了。”
程以沫挂断电话,又在阳台上站了许久,心里琢磨着下周日见到陆白后要说的话,一转身,却发现Elfin几乎整个人贴在玻璃上,正朝自己一脸坏笑。
“是那个陆白吧?来来来,庆祝一下!”
程以沫一推开阳台的门,脚还踏入客厅,Elfin便举着那罐已经所剩无几的啤酒贴了过来。
“没什么好庆祝的。你少喝点,这段时间才刚消停些,今晚你要是喝多了去和诺诺睡啊!”
程以沫喝了一小口自己的那罐啤酒,啤酒已经不冰了,但也许是在阳台吹了冷风,她竟然还是觉得感到几分凉意。
“Elfin,我和你说过诺诺爸爸的事吗?应该没有吧?我应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
程以沫将自己窝在沙发里,小小只地蜷缩着,Elfin回头,竟然从她身上看出了一股孤单的气息。
印象中的程以沫工作非常积极,待人也友善,虽然性子腆静一些,但逢人总露出甜甜的笑容。Elfin深知一个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再坚强,也不可能不受伤,只是程以沫从不曾把脆弱示人,也许这也是她总容易让人感到心疼的缘故吧。
Elfin也走到沙发上挨着程以沫坐了下来,静静听程以沫那软糯的嗓音诉说一段不为人知的隐秘往事:
程以沫在母亲和邹子妍爸爸组成新家庭后,便一直觉得自己像个外人,不愿意给家里增加负担,所以哪怕再喜爱画画,最后升学还是报了文学系。
上了大学的程以沫一有机会便勤工俭学,把生活费攒下来去偷偷学素描,期待着也许有一天可以靠自己能力去国外进修艺术。自知平凡的程以沫,从不曾预期会遇上那个闪闪发光的陆白,更不敢奢望会得到陆白一往情深的爱意。但当陆白那微凉的手第一次牵起自己,程以沫便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漩涡,越陷越深,再也无法逃脱,只能战战兢兢地任由自己往下掉。
那一年程以沫正要升大四,陆白已收到了美国医学院的博士学位录取通知书,隔年1月便要开学。于是陆白带着忐忑不安的程以沫回到了陆家别墅,在那里程以沫第一次见到了优雅和善的白若岚,可是由于临时有台重要手术,程以沫并没有见到陆白的父亲。一顿饭下来,陆白的母亲基本上同意了他们两人的事情,于是陆白一边规划着两人过去美国的生活,一边准备跟程以沫回家正式拜见父母。
那段时间程以沫很不安,虽然陆白的母亲似乎很满意自己,但前往美国求学、生活的规划远超过了她的想象。更重要的是,陆家别墅那顿融洽的晚餐尾声,程以沫第一次知道了陆白优越雄厚的家庭背景,更是第一次得知陆白的父亲竟然是S市那家鼎鼎大名的私立医院院长陆致远!
陆致远,对程以沫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8岁那年,程以沫父亲因为急性心肌炎入院,妈妈带着自己四处筹钱,张罗手术费,但当她们终于凑到了医院要求的手术费时,父亲已经过了最佳治疗期,唯一的希望就是心脏移植手术。于是他们度过了地狱般的半年时间,期间妈妈一边继续四处奔波筹钱,一边陪着父亲无休止地等待着合适的心源。
终于,有一天医生告知,外市有一个合适的心源可以安排移植,但根据程序需要按优先级进行排队分配,程以沫父亲目前排序第一,只要各方面身体数据符合标准,便可以进行移植。这对于程以沫和妈妈而言,可以说是最后一丝希望了,于是她们满怀信心地将父亲送入了手术室,却不曾想手术过程中突发意外,父亲的身体状况已无法接受心源移植,最终父亲就这样离开了。
后来程以沫从新闻中得知,S市知名私立医院成功进行了一台二次活体心脏移植手术,实现国内心外科在该领域的突破,接受本次移植手术的正是该院院长陆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