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行赋》
第二日，祭千凌很早就醒了，只是醒来看着陌生的房间，有一瞬间的愣神，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小破屋，他昨晚又住在了姐姐这里。
小小的人儿坐在柔软的大床上，还没有彻底清醒，脑中还一片混乱，只是呆愣地坐着，看着床尾。
脑中有什么闪过，然后小人儿突然咧嘴一笑，他今日，终于可以修炼了。
起床穿衣，动作干净又利落，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祭千凌便整理好了自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昨日祭千凌便已把走过的地方的路线都记了下来，七拐八拐的终于来到厨房，想着这几日哥哥姐姐对他的照顾，小人儿暗暗下了决心，朝厨房走去。
九幽浔来的时候，祭千凌正在炒菜，小小的人儿个子太矮，够不到灶台，于是搬来了椅子垫着，小手挥舞着，一锅的青菜翻来覆去，发出诱人的香味。
神色依旧清冷，九幽浔静静地看着，在菜出锅的时候又退出了膳房。
祭千凌端着菜到桌子的时候，白濯正好从外头进来。
祭千凌一看见他，小眼睛霎时一亮，“大哥哥，这边，可以吃饭了！”
白濯挑了挑眉，看了看祭千凌手上端着的菜，又看了眼还在冒烟的膳房，心下诧异这孩子的勤快。走了过去，揉了揉对方的小脑袋，“你这孩子，还真是勤快能干，其实做饭有我来便好，让你住下并非要你给我们干活的。”
“没，不是的，我只是，只是觉得我白白住在这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你们还对我这么好。我，我只是想帮白大哥做一点，不然白吃白住多不好意思。”
腼腆的男孩红了脸，一双小手抓紧了盘子，“白大哥别嫌弃我，我会干很多很多活的！”
小人儿眼中盈满乞求，叫人看了便于心不忍。
白濯自诩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对上祭千凌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便忍不住心软，现在更是如此，“好了，没有嫌弃你，只是想告诉你，你不是我的仆人，不必事事都抢着干，你若是觉得内疚，想做便做一点，但也不必太拘束。”
祭千凌闻言松了手，“谢谢白大哥，那我们快去吃饭吧！姐姐呢？要不要去叫她？”
“不必，你且记着，在这里，有事找我，别事事寻她，她忙着呢。”旁的就算了，九幽浔对祭千凌的不同，明显没到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打扰她的地步。
“为什么呀……”祭千凌低着头，失落极了，却只敢自己小声的呐呐自语。
但白濯怎么可能听不到?
但他也没提醒，看在祭千凌年纪小，又乖巧的份上，他提点一两句没事，但要是他手伸的过长，那位也不可能一直无动于衷的。
别管太多，这是他一直以来始终奉行的道理。
一直到他们用过了饭，收拾完厨房，九幽浔都没有出现。
祭千凌就坐在石阶上，目光涣散地看着远处，发呆。
白濯双手附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其实他有一点不是很明白，祭千凌开灵脉这么重要的事情她都没有自己带着，测试天赋这样的小事却亲自去了。
虽然祭千凌的天赋确实逆天到离谱，听他说的时候，白濯也大吃一惊，因为这样的天赋，实在不该是一介凡人之躯该有的……
但这种事，不去也能知道，就像他一样。所以，她到底有什么必须要去的理由呢？她早就知道祭千凌的天赋，只是去确定一下?还是，现场有什么，她一定要亲眼见到的事?
白濯心里飞快的掠过这几日的细节，还是没发现九幽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好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
但是有一点是他可以确定的，祭千凌这小孩，绝对不只是祭家弃子这么简单。
前方的虚空突然一阵扭曲，九幽浔踏空而来。她今日难得着了身白色的衣裳，两袖绣着淡青色的竹子，裙摆上也绣了许多的竹子，四周还有许多竹子叶在风中飘舞。
“姐姐!”
祭千凌一看见九幽浔，瞬间站了起来，迎了上去，眼儿也睁的大大的，盛满星光，原本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去的心立马飞了回来，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九幽浔来到祭千凌跟前，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书，丢进祭千凌怀里，“好好学，七日后本座会来考你。”
祭千凌吓了一跳，赶紧接住了，小心翼翼地抱紧了，小脑袋乖巧地点了点，“是，姐姐。”
然后就见九幽浔转身要走，祭千凌赶忙跟了上去，“姐姐，我，我还没开始学习修炼呢，什么都不会。”
那人明明走得很慢，却在几息之间走远了，空气中只淡淡的飘过一句话，“自己想法子，若连这点悟性都没有，不若趁早放弃。”
祭千凌一听这话，哪还敢开口，瞬间闭上嘴，生怕多说一句，那人就拐回来，连这本书都收走了，一想到这，他又紧张地抱紧了一点。
立马拿出怀里的书，一行潇洒飘逸的字映入眼底——九行赋。
“《九行赋》？”方才九幽浔动作太快，白濯看得不真切，但是隐约看见了一个“九”字，他几乎是瞬间猜到了这是什么书。
原因无他，《九行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九行赋》，是九幽浔抢回来的。
那一日雨很大，电闪雷鸣，雷罚降了几次，修为还不是很高的那个女子，穿着一身粉衣，被鲜血生生的染成了鲜红，她就提着一把剑，硬生生地从雷罚下，在围堵中，逃走了。
地上只有碎了的面具。
因为雷罚惊扰了沉睡的人，他出了远古遗迹，奉命保下那人一命，但只在她撑不住的时候出手。
可一直到她逃离了那里，白濯也没找到机会出手，每当他以为该出手了，那人竟然又咬着牙站了起来，一次又一次。
他生来为仙体，一直守着远古遗迹，那里的生灵大部分都在沉睡中，他没见过觅食捕猎之外的杀戮，而且还是人与人之间，准确来说是仙与人之间。
那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凡人生死。
他跟了上去，那个顽强到好像怎么也打不死的人倒在了大雨中，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书，雨将血冲了一地，她睁着眼紧紧地盯着天空，在笑。
那是什么样的笑容呢？嘲讽、得意、坚定、决然，瞳孔深处，却是绝望。
他出手护住了对方的心脉，又因为于心不忍，给她塞了颗药，替她疗伤。
从始至终，她都很安静，只在最后问了一句，“你要什么？”
白濯没与人类打过交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下子听懂了那句话:他帮了她，她的代价是什么。
他当时直接愣在了原地，她却已经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杂草，转身离开了。
他没法子，只好冲着对方的背影喊了一句:“我什么也不需要，你好好的活着就行了。”
远去的人似乎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她。
再见，却物是人非。
思绪回到眼前，白濯的目光忽然变得柔软，不是平日里那种，而是……真情流露的温柔，连说话时的声音都下意识地放轻了，“这书，你要好生对待，仔细看，认真学。”
祭千凌虽小，但也是会看人脸色地，白濯的变化他看在眼里，说不出哪里变了，但是能感觉到，感觉到那种温柔，与平日里的温柔是完全不一样的。
于是祭千凌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好好修炼的，就是……”
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白濯，祭千凌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刚才已经说过一遍了。
白濯就拍拍他的肩，难得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意会不明地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你多看看书，看懂了，自然就明白了。”
祭千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白濯的却已经走了，他只好再一次跟远去的背影保证:“我会的!我一定会好好学，好好修炼的!”
喊完了，祭千凌松开了手，将书从怀里轻轻取出，小心翼翼地摊开一看，上面果然写着“九行赋”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