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真是一个好东西,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如今,磨推鬼,也不是不可能。
人总是有累的时候,冷云山也不例外。这些年,他一直在庙堂和江湖之间奔波,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内心早已厌倦。
十五的月亮,圆润而饱满,只是在漆黑的夜里,一轮孤月显得太过于冷清。冷云山站在阁楼上,倚着柱子,拿着酒,抬头望了望月亮。此时的月亮和几年前的月亮似乎没什么区别,回头再看看眼前的人,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老了。十几年过去了,他早就不如当年。人总在某一个瞬间,才发现自己老去。
阁楼下的院子里,冷如月正在练剑,身姿颇有几分母亲的风采。从小在镖局长大的她,脾性如同月亮,看上去冷冷清清,不太平易近人,但私下却十分善良。母亲生她的时候,难产早逝,从小混在男孩子堆里的她,身上难免会多一些男孩子的性情。
从小到大,冷云山从来不让她参与镖局的事情,江湖险恶,难免风波。但往往,越是被禁忌的地方,仿佛就越有吸引力。冷如月很想了解父亲的江湖,却始终始终没有机会。
几个月前,冷云山就打算,干完最后一笔买卖,就带着女儿远走他乡,不再涉及江湖过往。
冷云山一直都觉得,一个人一旦经历的多了,就不容易获得幸福。他时常后悔自己怎么没有做一个农夫或者渔夫,种豆南山或者捕鱼江中。
很多事情总是这样,名利双收后,又开始向往平淡。
可是,一切已发生的事情,就无法再回头了。这一点,冷云山很清楚。一个人,很多时候没有选择。这次的金盆洗手,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可选择的机会。
一个星期之后,这趟镖送达目的地,他就可以如愿了。
很多事情,想象里总是一帆风顺,实事却往往相反。
冷云山作为大旗镖局的掌门人,这些年一直在为朝廷效力,在此期间,尽职尽责,丝毫不敢怠慢。本想着年岁已大,告老还乡。准备在下个月十五日,举行洗手仪式,从此退出江湖。不料前些日子,上头秘密送来了十万两黄金,委托他安全送至目的地。就这样,十万两黄金便安置在了大旗镖局。
这么大一笔钱,总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冷云山为此安排了四大护卫,轮班守护。这四大护卫分别是青龙—赵狄,白虎—吴峰,朱雀—孙临,玄武—李冀。这四人是冷云山一手培养的亲信,青龙舞长刀,白虎擅长棒,朱雀藏暗器,玄武耍铁锤。这四人功夫,虽然算不上顶流,但是绝对算得上一流。就拿一般的劫匪、盗贼来说,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为了保证此次任务万无一失,冷云山安排这四人日夜守护。
这段时间里,冷云山几乎不敢合眼,生怕出现差错。眼看着三天后,就要开始运输了。冷云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感。月光下,看着舞剑的女儿,他的内心开始担忧了起来。
这个三天里,大旗镖局的库房,捂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更别说一些江湖上的一些劫匪、小贼了。
大旗镖局里藏着十万黄金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镖局里除了冷云山之外,再没其他人知道。
江湖上的盗匪,只知道大旗镖局库房里的镖不便宜,但是没人知道他们押送的是闪闪发光的黄金。江湖传言,此次运输的是十八尊金身罗汉。
于是,冷云山打算将计就计,兵分两路,调虎离山。
四大护卫当中,只有青龙--赵狄,留守家中,负责家中大小事宜。其余三人,吴峰、孙临、李冀均配合冷云山走镖。这四人再兵分两路,冷云山和吴峰,负责则押送冒名的十八尊罗汉,引开劫匪盗贼的注意。孙临和李冀,则负责押送货真价实的十万两黄金。
启程之日,孙李二人,带着一支镖队,先行了一步。出行的时候,和往常没什么两样,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货,大家似乎都没怎在意。而镖头冷云山押送的镖,竟引来了一众围观。
那天艳阳当空,酷暑难耐,但是大旗镖局的街道上,来了很多人。流言在江湖上传播的速度之快,总是让人意外。大家似乎都对十八尊罗汉充满了好奇心,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心思,来看这场热闹。
大旗镖局的镖车插满了镖旗,在街道上停得满满当当,围观的人,一阵接着一阵。一阵嘈杂声中,只见骑着枣红色良驹的冷云山,走到队前,一声令下,镖车便开始动了起来。
此情此景竟有了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镖车的车轮,就这样在人群的围观中,一步一步的向前滚动,行驶去远方。
冷如月在人群中,望着这支队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她已经记不清楚,这是她第几次经历这样的场景了。虽然,离别在她这里,早已习以为常了。但是,今天她却意外的有些难过起来。
她紧蹙着眉头,望着镖车远去的那个方向,伫立了良久。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别看了,很快就会回来了。”赵狄,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这时,她才慢慢晃过神来。
“狄叔?”冷如月,惊讶道。又道:“你没去?”
赵狄,望着冷云山远去的方向,叹道:“这十八尊罗汉固然重要,但是你也同等重要。”
冷如月,一时接不上话来,只隐隐觉得这趟镖,并不普通。打岔问道:“这十八尊罗汉,要运往何处,你可知道?”
“不知道!”赵狄,冷静、沉着的答复道。
冷如月应声“嗯”了一下,就没再问了下去。
赵狄深知一个人知道的越少,就会越幸福,同时危险也就越少,因为这就是江湖。所以,他对冷如月的问题,从来都是以不知道终结。他以为,这样就能杜绝冷如月接触江湖。但越是这样,冷如月对着一切就越好奇。
夜幕之下,赵狄望着那轮天涯明月,思绪万千。酷暑的风,吹过来,竟让人感到一丝寒意。他心里暗想,大哥此去也不知道是否到达十里亭?若到达十里亭,后面马上就要到河谷地带了,那里地势低下,异常危险。
想到这里,赵狄没敢再想下去。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们五人义结桃园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多么意气风发,经过这些年后。每个的想法都发生了诸多改变。曾经向往轰轰烈烈,到如今反倒向往平平淡淡。这一点,他和大哥不谋而合。平时里,他虽然话语不多,但他却是最懂大哥的人。
他暗想道:这次大哥,没有安排自己与他并肩作战,想必有他的原因。
正当他,刚躺下不久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爹!……爹!……你睡了没有?”只见赵如意,一边跑一边呼喊道。
赵狄听到赵如意匆忙的呼喊声,慌张起床,拿起外套,径直向门外快步走去。
“何事如此慌张?!”赵狄见状忙问道。
“收到了一只带血的飞鸽……”赵如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将飞鸽递给了赵狄。赵狄定睛一看,竟发现是冷云山的。
这不禁让赵狄心生猜想,这才刚走一天,冷兄的密鸽便落回,难道意外已经来了?
看着秘鸽,赵狄根本来不及迟疑,赶忙接过信鸽,从中取出了小纸条。
此时,赵狄刚展开纸条,只见一个家丁匆忙来报。“门……门外……”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支火箭便径直插入了他的胸口,随即仰身倒地。然后,整个人在地上,痛得打滚了起来。
赵狄顿时便觉得大事不妙,慌忙之中,看了一眼纸条,只见那纸条写到“生死关公门”,随即便将纸条吞咽了下去。
没一会儿功夫,原本安静的院落,被数不清的火箭弄得沸沸扬扬,官差已经把大旗镖局围得水泄不通。赵狄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便吩咐儿子赵如意,赶忙去找冷兄的独女冷如月,并贴耳告诉赵如意飞鸽的内容。嘱咐他,找到冷如月之后,在他房间的关公像面前等他,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出来。还将贴身的青龙令牌交给他,叮嘱他,若自己出现不测,就让赵如意带着冷如月逃出去。
赵如意听了父亲的话,便知情形紧急,转身就往冷如月房间寻去,只见冷如月早已在院子中。
“师姐,快随我走!”赵如意呼唤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冷如月一边用剑抵挡火箭,一边问道。
“不清楚!父亲,让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快随我来……”赵如意一边解释道,一边帮着冷如月抵挡火箭。就这样,二人不停用刀剑抵挡这些来路不明的火箭,一路按照赵狄的意思来到了赵狄的房里。
刚来到房间,便听到了外院的厮杀声,这些声音的凄厉,让冷如月和赵如意不敢想象。期间,冷如月几次想出去,都被赵如意拉住了。
“父亲有令!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许出去!”赵如意解释道。
冷如月听着这些声音,心中十分悲伤,委屈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而在这里苟且偷生!”
赵如意见状,便安抚道:“此时,师姐你若出去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弄不好,还会丢了性命……这让我怎么向父亲和冷师伯交代!?”又道:“我又何尝不是悲痛万分!”
冷如月见状,一时不知说何是好,便顺从了赵如意的意思,老老实实的和赵如意待在了房间里。就这样,听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场挥不去的噩梦。
此次,由于所押货物的特殊性,镖局上有拳脚功夫的人,基本上都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少妇孺,毫无抵抗之力。面对这样的一个空壳镖局,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实在是太简单了。
只见,一众官兵拥着一个带着头纱的官差,一步一步地紧逼了进来。而整个院子里,唯一为之抗衡的非青龙赵狄莫属。
赵狄这个人,向来重情重义,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苟且偷生的。面对着一众官兵,赵狄手持长刀,面不改色。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精神。
在一阵阵威逼之下,赵狄逐渐被一圈官兵团团围住,赵狄站在中间仿佛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见,那头戴帽纱的官差,扬起一只手,一声令下“搜!一个都不许放过”。随即,一众官兵便开始列队,向两边的屋子搜了去。
赵狄眼看着大队人马开始搜捕,此时此刻,只希望他那愚子能理解那句话的意思,带着冷如月逃出去。否则,就算他死了,在黄泉之下也没有脸面去和大哥会面。
此时,赵如意隔着窗户,看着来势汹汹的人群,以及势单力薄的父亲,双手情不自禁地握起了拳头,几次三番的想冲出去,却又被理智拉了回来。在即将逝去父亲的悲痛中,赵如意差点忘了自己的使命。
冷如月眼看窗外局势不妙,便拉起失魂落魄的得赵如意,勉励道:“如意,振作一点!我们一定要活着出去!不然师叔伯就白白牺牲了!”
虽然她也很难过,但是她清醒的知道,如果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他们必须要活着出去。赵如意被冷如月的话,一语惊醒。这才慢慢回过神来,看了看父亲的青龙牌,逐渐振作了起来。
只见,赵如意猛的一起身,拉着冷如月来到了关公像前,不停嘀咕“生死关公门”这四个字。
“什么生死关公门?”冷如月问道。
“这是冷叔伯飞鸽里告诉父亲的字!父亲让我在房间里的关公像前等他。”赵如意解释道。
“密道一定和这五个字有关,我们找找!”冷如月断言道。
随后,二人开始在关公像一顿摸索,寻找出路。外面的脚步声,离这间屋子越来越近,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十分迫切。
这是在和死神抢时间,慢一分钟都可能死去,气氛异常紧张。屋子外面有多么喧闹,屋子里面就有多么安静。这是一种冷如月从没感受到的静,静的可怕。
他们在关公像上一顿搜索,始终没有找到开关。眼看着,一切都要完了。万念俱灰之时,冷如月双手合十,双眼紧闭,拜在了关公像前,祈求苍天开眼。就在她抬头睁眼的时候,她觉着这尊像怪怪的,但又说不出那里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