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来了一位道法高强的方士,能呼风唤雨,移山填海,还能腾云驾雾,化作云烟消散世间。
北城外的百姓有缘得见这一仙人,但是很快就只停留在人群的口口相传之中,添油加墨地谈论着有多么多么神奇,比那山上的仙门世家还要厉害,乃是真仙人。
后来,再想一睹的,只能去宫中了。
皇后怀着龙胎居于皇帝一侧,这个很大可能继承大统的孩子成为宫中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重情重义的陛下将方士请到宫中,为后宫之首表演一场举世无双的仙法盛宴。
“陛下。”
“仙长如何称呼?”
“号木乐,望陛下龙体圣安。”
上官琦摆了摆手。
“陛下,本仙此来是受意而来。”
“受意?受谁的意啊?”上官琦问道。
木乐指了指头上,“天上。”
上官琦脸色有些不对,遣散了众人,留下他和木乐两人。
“仙长此话怎讲。”
“人间的至尊之位虽说长幼有序,嫡系为尚,其实这一切都由天而定。”
“这话什么意思?”上官琦眼中露出一股杀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皇位有多么名不正言不顺。
“陛下继位以来,爱民如子,治理有方,所以这么久一直风调雨顺,这是上天的恩赐。”
上官琦松了一口气,“那仙长所说的受意是?”
“此方你可认得?”
“这是……龙神丸?”
“不错。但是这东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服用之后,可以让人神清气爽,体力大增,但是过了时间之后,就会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累。”
上官琦点点头,“朕确有此感。”
“进献此方之人居心叵测,意图加害陛下,这龙神丸乃是损人寿命之物,切不可再服用!”
“仙长是说,会折寿?”
“你发间的白发恰好能说明这一点,本仙言以至此,还望陛下好自为之。”
“仙长,这方子是皇后寻来的,难道皇后她——”
“天机不可泄露,该如何,陛下心中自有定夺,只是制这方子的人万不可轻饶。”
木乐仙人捋了捋山羊胡,如麻袋一样大小的衣袖一甩,整个人就在宫殿上消失了……
远在江南的国舅府被连根拔起,浩浩荡荡的守卫军没有丝毫手软地掳走了可怜的还一无所知的唐末,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甚至于连调查的程序都没有经过,皇帝就宣判了不可饶恕的罪责和立即执行的死刑。
这是株连九族的罪名。
整个唐氏族人都受到了波及,德武将军也被削了军权,留在孤苦的塞北,没有旨令,今生不准再回北城。
怀有龙胎的皇后在寝殿禁足,整整三天,就在众人以为皇帝要废后的时候。
皇帝亲自去陪了皇后一夜,整整一晚上,后宫、朝堂都在隔岸观火,谁也不知道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是毒酒一杯还是白绫一条,大多数人都觉得唐氏要倒了,而且倒的彻底、干净。
只有少数人持有保留意见。
唐氏的族党被牵连,株连的株连,发放的发放。
江南。
沧澜阁里一位美人儿躺在床榻上,媚眼如丝,酒杯倒落在案桌上,一桌的佳肴和那双玉制的筷子一样,一动也没动。
“阁主,您还是少饮些酒,多喝伤身子。”
“人,找到了?”
“阁主,我们收到消息,确实被沉江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南楼的规矩都忘了嘛!”
“是。”
苏小楠有些不稳地站了起来,嘴里喃喃道:“肖正齐,你的东西,不要了吗。”
“阁主。”
“说。”
“尘草堂是否开始正常运转?”
“......找到肖正齐之前,都不对外迎客。”
“但是——”
“我心中自有定数,不必多言。”苏小楠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肖正齐死了。
魏瑾辰在西海之域空等了数十天,都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
“瑾辰,你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与二姐说说发生了何事?”
“二姐。”
“可是有心事,自从那位姓杜的小兄弟来了之后,你就一直这样,难道是对他——”
“不是,二姐,我的一位好朋友可能出事了,我一直在等他的消息,杜乙说他可能死了。”魏瑾辰说道。
魏家二小姐笑着摸了摸她的额头,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容,心底说不出的柔软。
“是之前你在红枫谷遇到的那个人?”
“啊?你怎么知道。”
魏二小姐笑了笑,“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说呢?”
魏瑾辰点点头,忽然认真地说道,“二姐,我想去江南。”
“去找他?”
“去沧澜阁,他说留了东西给我,我想去看看。”
魏二小姐眼里有一丝担忧,这几天江南发生了不少事,有庙堂里的,还有江湖上的,她不确定是不是与那个人有关。
“瑾辰~你乖,现在外面太危险,时局动荡,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
“二姐,你帮帮我呗。”魏瑾辰撒着娇说道,她这位二姐打小就对她宠溺,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这件事二姐不能答应你,那个人的消息,我会找人帮你打探的。”
“二姐——”
魏二小姐的态度十分坚持,对于魏瑾辰的死缠烂打招数全部免疫,没有理会她。
然而魏瑾辰绝不是那种听话的乖孩子,离家出走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她不知道用了多少回,虽然每次都被惨兮兮地抓回来一顿训诫,但是她从不后悔。
暮夜降临,夜露深重。
今晚没有月亮,本该波光粼粼的海涛此时显得有几分深不可测,像是要吞噬万物一样,断断续续的拍浪声像是摇篮曲一样,很快,所有人都进入了深度睡眠。
魏瑾辰给自己取了一个诨号——夜行衣。
……
“你好,我要见沧澜阁阁主,是肖正齐让我来的。”
“对不起,沧澜阁闭门不见客,您请回吧。”
魏瑾辰碰了一鼻子灰,去街上一打听,才知道沧澜阁已经闭门好些日子了。
“这位姑娘,要不要进来吃点东西?”柳客居的小二看到她,立刻吆喝道。
魏瑾辰随他走了进去。
“姑娘,您要些什么?”
“你随便给我来点吧。”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好嘞!您稍等。”
从魏瑾辰一进门,她的耳朵就被旁边几桌人的谈论嬉笑声吸引,她本是不爱打听这些无趣之事的,奈何他们所言论之事与唐末有关。
陆朝元站在门口许久,看见魏瑾辰也没急着上前。
魏瑾辰刚要出去时,正和他撞了个满怀。
“世子,你在这做什么?”她的声音有几分冷冽。
“你去哪?”
陆朝元没有在意她的失礼,多了几分耐性地问道。
“肖正齐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
陆朝元点点头,这些天他派出去不少人,得到的消息都是统一的。
“那你还拦着我做什么?”
“我没想这么做。”陆朝元淡淡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魏瑾辰被他抓住手腕,没想到他一副贵公子样,力道却是有几分。
陆朝元带她到一块空旷的平地上,不远处正是唐末的府邸,虽然唐末被斩首,但是这宅子却没有被陛下收回,只是被闲置在这,任其荒废。
没了人气的宅所,尽管昔日里多么富丽堂皇,现在还是呈现出一片死气沉沉。
“小侯爷,这是何意?”
“他生前就被关在那儿。”陆朝元指了指府邸的方向,“在那死牢里,我看到了他的衣服,还有血迹。”
因为肖正齐的叮嘱,杜乙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她。
魏瑾辰沉默不做声。
陆朝元继续说道,“唐末的仆从,家丁全部被斩首,我找到两个刽子手,他们交代,曾在死牢拖出来一个奄奄一息的人。所述样貌、年纪、身高还有体型,与他相差无二。”
他打了个手势,有两个魁梧的大汉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们就是那两位知情者,你有问题尽管可以找他们求证。”
陆朝元背过身去,留给她接受的时间和机会。
魏瑾辰红着眼,看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口中却是异常的平静:“肖正齐……你们杀的?”
“不不不,姑奶奶,不是我们啊!”
“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不然我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本是鬼见了都绕道走的家伙,奈何在这世间行走,就得受世间权贵的打压,迫于陆朝元的身份,二人根本不敢隐瞒,把事情经过交代了清楚。
“所以说,你们把石头绑在他身上,然后沉江了。”
“……是……”
魏瑾辰点点头,“好的。”
她这一句话,倒让两人更没底气。
陆朝元看见她招呼也不打就往外面走去,便遣退两人,独自跟了上去。
“世子爷,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陆朝元也不回答,只是闷声跟在她不超过三步的位置。
魏瑾辰此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谁来也不管用!
陆朝元猜到她想做什么,也不阻拦,也不多说,只是跟着她四处打听。
……
江南一带凡是非江湖仇杀而意外死亡的尸体都放在恒广街的一处官家建的院子里,虽然简陋,但是却很大,都是一些官位不大的官员负责登记管理。
“大人,我要找人!”
今日值班的是个姓方的官员,早年间也是个读书人,后来犯了点事,就被打发到这儿来养老了,虽然报酬不高,但是打点也不少。
方大人睁开眼皮子,到这儿来的可不是找人的,都是找鬼的。